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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导演王晶:商业片困境是所有人的责任,但系列化不是出路

发布时间:2022-12-21 15:03:44颜松巧来源:

导读一年行将结束,今年影市多部港片上映,《神探大战》和《明日战记》票房在7亿上下,《还是觉得你最好》提供了一种市场稀缺的中式家庭温情喜...

一年行将结束,今年影市多部港片上映,《神探大战》和《明日战记》票房在7亿上下,《还是觉得你最好》提供了一种市场稀缺的中式家庭温情喜剧,颇有港式《爱情神话》的况味,而《七人乐队》则集结了洪金宝、许鞍华、谭家明、杜琪峰等一帮老导演,献上了一道致敬菲林的拼盘港味套餐。

这批导演曾经参与、亲历过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另类的徐克在《倩女幽魂》《青蛇》中写痴缠的人鬼恋,凄艳妖冶,独树一帜;杜琪峰1996年与搭档韦家辉,游乃海等人创立银河映像,三年后拍出一部《枪火》,冷峻的影像干净利落,将香港黑帮电影带入新高度;许鞍华则一直衷情文艺片,《天水围的日与夜》《女人四十》《桃姐》,港人琐碎的生活在她的镜头下缓缓流淌,平静有力。

警匪片、动作片、赌片、文艺片、喜剧片,黄金时代的港片有着彼时内地难以企及的成熟类型化和高度商业化。而如今带着年代的滤镜遥望它,周星驰的玩味一笑、张敏的性感一瞥和张国荣对镜一舞都成为了无法复刻的经典。时移势易,周润发和张国荣从《英雄本色》中转身,“我不做大哥很久了”,“港片”也成为了一个带有怀旧兴味的名词。

受1997年金融危机电影融资受阻,内地、日韩等电影市场崛起等复杂因素影响,香港电影上世纪末陷入低点。2003年《内地与香港关于建立更紧密经贸关系的安排》(CEPA)签订,CEPA协议为香港电影人打通了投资、制作、宣发的链条,内地和香港的合拍片可以作为内地电影进行宣传、放映,为香港电影提供了新的市场出口。

在这之后,香港电影人“北上”制作合拍片渐成香港电影产业主流。CEPA协议生效当年,香港寰亚电影和天津电影制片厂合作出品的《无间道Ⅲ:终极无间》在两地同步上映,收获3700万元票房,成为香港当年最卖座的电影。次年,周星驰导演的《功夫》在内地拿到1.7亿票房,电影市场为之一振。

如果审视近些年国产影片,我们会发现香港导演在其中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周星驰的《西游·降魔篇》12.46亿成为2013年票房冠军;庄文强和麦兆辉再携手,2018年的《无双》登顶国庆档票房冠军;王晶的《澳门风云》系列累计票房超25亿......

每一个熟悉的名字,都经历过至少一次创作的转向。周星驰从小人物喜剧转而拍摄起动作奇幻片,美人鱼、西游记一部接一部;徐克拍起了主旋律商业片,两部《长津湖》将他全部电影总票房拉高100亿,成为国内票房最高的导演;王晶则另辟蹊径投向网络分账电影。

这个过程中,有人如鱼得水,寻觅到新天地,跃上票房榜前几名;也有人执意留存港片的老味道,依旧用香港老面孔讲老故事;同样有人无法适应,在艺术风格和市场博弈中进退失据。

如果要找到一丝纯正的“港味”,这些导演如今的作品也无法满足影迷。香港本土电影市场并不大,加上人才流失等复杂原因,再拍出大体量的影片更加艰难。对于忠实的港片影迷来说,只有回望那个黄金年代,才能找到那种张扬的声色、爆裂的视听刺激,快意恩仇的情感宣泄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在诸多北上的电影人中,王晶是最早一批进入内地市场的香港导演,他拍片节奏极快,豆瓣上他担任导演、编剧和制片人的影片合计超过500部。不过,除了部分代表作外,不少影片被质疑敷衍粗糙。在内地市场,王晶融入极快,院线电影、网络电影都拍,与视频平台合作紧密。

近日,腾讯视频启动港片季活动,基于近年来站内用户对港片条目的观看量和喜爱度,修复了150部优质港片,并邀请用户参与线上短视频二创、观影打卡、写影评等活动。

作为此次港片季的星推官,王晶挑选了自己的《赌神》《赌侠》《赌侠大战拉斯维加斯》和《赌圣2》,在这个赌片系列中,他将嗜赌如命的赌徒,塑造成潇洒霸气的“赌神”周润发、无厘头搞怪的“赌圣”周星驰和将二者连通的“赌侠”刘德华,也将自己父亲王天林成就的赌片类型推上新的高度。

得益于此次港片季,界面文娱和导演、编剧王晶有了一次关于香港电影、内地市场和国产片的一次详谈。聊天过程中,王晶金句不断,1930年上映的电影、《神雕侠侣》的情节、抖音流行的“小杨哥”短视频不断被抛出来。

吐槽自虐式表演,王晶拿出奥斯卡影帝达斯汀·霍夫曼作为反面教材。聊到部分香港导演对内地市场的隔膜,他说这些人觉得“内地比丹麦还远”。问他港片承继,他会说“一江春水向东流”,还是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再要问他商业片困境的问题,他直接回:不要问我怎么办,大家的问题大家办。

界面文娱能明确感受到眼前坐着的这位将近70岁的导演,热爱自己的事业,并且对娱乐行业仍有清醒的判断,生活上则仍然保持着35岁时的心态:只求开心。毕竟“30多岁最红的时候都没有争,现在再争什么呢?”

界面文娱对话王晶

赌片宇宙与天真放任的90年代

界面文娱:这次腾讯视频港片季,你挑选了《赌侠》《赌神》《赌侠大战拉斯维加斯》和《赌圣2》这几个片子,为什么?

王晶:有点类似一个以“赌”为核心的宇宙吧,我觉得还挺能代表我。

界面文娱:这几部片子有哪些特点?

王晶:主要就是90年代,大家都是很放任的、天真的,不顾一切地追求欢乐,有一种随心所欲的感觉。当然每个年代都必然有不同的规矩和不同的价值观。

界面文娱:你怎么看赌片这个重要类型片,在香港电影黄金时代的存在价值?

王晶:没有什么价不价值,每一个黄金年代都必然有黄金的类型,不然它也不会是黄金年代了。好莱坞歌舞片、西部片、宫廷片,大家已经看腻了,被电视全打死了,之后就是冒险片到现在,披上不同的外壳而已。

界面文娱:其实香港电影有一个很好的文本核心——武侠。

王晶:因为我们有几个大师嘛,金庸、古龙、梁羽生、倪匡,这几条线比较清晰。

界面文娱:今年有《神探大战》《七人乐队》《还是觉得你最好》和《明日战记》几部港片上映,现在是不是有一种港式复古潮流?

王晶:我觉得《还是觉得你最好》做的好,《七人乐队》不值得鼓励。好多年都没有《还是觉得你最好》这样的剧本完整的港片了,也该出一个这样的片子了。

界面文娱:我们就不太理解为什么好多年没有。

王晶:因为写一个这样的剧本出来,写的人赚不到什么钱。我也能写,我写了找谁演啊?一样得找大陆的人演,搞半天,累得要命,老板未必支持。我现在弄个枪战,放三个腕,马上就过了,我干嘛要写啊?新导演没问题啊,他有空啊,他也是搏一把。

界面文娱:你现在还投这样的文艺片吗?

王晶:以前我是有自己的公司,有点钱。一家公司应该商业片、文艺片都有一些,才能做大。现在那个公司没有了,也没看到什么好的题材,暂时就不投了。

内地发行成熟,港片类型断代

界面文娱:但从现在来看,黄金年代的这几个类型都某种程度上断代了。

王晶:断代主要是因为内地重新放开了,发行成熟了,有了新的规律,上一代黄金时代的很多类型不被鼓励,所以自然会断代。

界面文娱:从类型本身的这个生命力来说,你后来也拿出了《澳门风云》三部曲。

王晶:《澳门风云》也就是一个阉割版吧,它也不鼓励赌博,反而更像是一种动作、搞笑片。

界面文娱:这个系列现在不打算继续下去了?

王晶:得有人演,那些人都年龄大了。

界面文娱:你还是比较喜欢用中国香港的班底和演员?

王晶:他们的功能比较专业化,比方说我用甄子丹、李连杰,他们就是动作片的极致。我用周润发、刘德华、古天乐,就是耍帅的极致。内地的演员很多是演技很好,但不能代表某一种类型。他们演技都很好,但他们什么都能演。

界面文娱:过去香港演员受到的训练非常商业化,内地好像不是这样。

王晶:内地有时候是在吹捧一种吃苦、很惨的演戏方法。很多人会说:哇!他好惨,他瘦了30斤。他都得病了,还在熬,一晚没合过眼。宣传的都是这些,他们认为这个就是演戏好,实在不需要这样。我前两天看到报道说海清拍《隐入尘烟》,泡脏水,眼睛都肿了。是不是没有别的方法呢?我认为不是这样的。

界面文娱:感觉观众也爱看演员吃苦。

王晶:没有关系,这也是一种价值观,大家都同意就好,少数服从多数嘛!

当年拍《小人物与大逃犯》(大陆译为《霹雳钻》)里,达斯汀·霍夫曼演一个被纳粹余孽追杀的大学生,演纳粹的是英国的“舞台之王”劳伦斯·奥利弗。一场戏里,霍夫曼要演出被折磨几天几夜的感觉,但制片突然就找不到他了。到拍戏的时候他来了,原来他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不吃东西不喝水,想捕捉到那种很惨的状态。但拍完第二天奥利弗就和他说:真正的好演技是你这三天吃好喝好睡好,你来到这里开拍就能投入,你这个不是演技好。

现在太多自虐式的了,哎呀我写这个剧本关起门来几天几夜不要任何人影响,才写出这个ending……那是你没本事啊!倪匡一边打麻将,一边就把剧本写出来了。金庸也是啊,他老婆帮他打一圈,就去写《射雕英雄传》啊,他老婆打完一圈,他就写完了。

“啃老族”和“内地远过丹麦”心理

界面文娱:香港仍然有很多好的导演和演员,但好的作品好像没有那么多了。

王晶:前几年的社会改变,引起很多年轻人的观念改变。2015年、2016年左右,香港政府拿钱鼓励导演创作处女作,很多人就用基金的钱拍自己想拍的,多半都是些无病呻吟的片子,有的还不错,但很多都没有拍第二部,反而惯得这些人不去争取。

当他们想要拍一个大规模高成本的戏时,就得拍成合拍片或国产片,得进入内地市场,他们觉得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他们没法改变自己生活的圈子,去适应另外一个巨大无比、深不可测的圈子。他们的感觉是:内地比丹麦还远。

界面文娱:这条路你们这代导演不是十年、二十年前就走过了吗?

王晶:因为我们在两边跑了很长时间,实际上我算是从香港到内地拍大片的第二个人,第一个是徐克的《黄飞鸿之三:狮王争霸》(1992),第二个就是我的《倚天屠龙记》(1993),之后我停了五年。1998年到后来我在内地拍了十来部电视剧,主要是和张卫健合作,包括《小鱼儿与花无缺》《天下第一》《八大豪侠》《雪山飞狐》《暴雨梨花》。然后到2008年,我又回来拍《金钱帝国》《未来警察》《大内密探灵灵狗》,这个过程是一个适应期。

我小时候是朗诵队的,普通话从小就讲得好,当时我也常去台湾,我对内地没有隔膜,就是自己的国家。再年轻一辈,因为受了香港很多“蛊惑”,对内地的想法不恰当,很多都不愿意过来。

界面文娱:其实香港导演可以和台湾合作拍片子。

王晶:台湾那么多年轻人,自己的片子都不够钱拍。香港年轻导演很多觉得三年拍一部就可以了,根本思想就是“啃老族”,住父母家,吃父母的,每个月有几千块生活费,就够啦!

界面文娱:怎么会是这种心态?我前段时间和内地的年轻导演聊天,他们大部分都很有表达欲,很想尝试新的东西。

王晶:因为他们躺在一个巨大的市场上,几百万成本的片子拍出来票房几千万也可以。比如《路边野餐》,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叫过来,也可以拍完。还可以往网剧、网大方向走,机会很多。

界面文娱:你们那一代导演的学徒或者副导演这些团队成员呢,为什么没有培养起来?

王晶:不多,我很长时间都是做监制,没有做导演,所以跟我做副导演的全都做导演了, 一些联合导演、副导演的也当导演了,像最新的阚家伟也当导演了,我手底下没有小导演了,别人我就不知道了。

港片系列化,“有佳句而无佳篇”

界面文娱:前些年的《寒战》《赤道》刚上映时,大家都觉得港片还在往上走。

王晶:问题是票房不高啊,如果票房是8亿、10亿,你们早就看到《寒战3》《寒战4》了。《赤道》找了五、六个演员,每个人都要给戏,每个都写不好,就出了一个文咏珊。太多人拍第一部就想着第二部了,想要的太多,导致第一部很多东西都没有交代清楚,都是“有佳句而无佳篇”,不应该这样。

我这一次拍《天龙八部之乔峰传》是在做减法,去掉段誉、王语嫣、虚竹,就写乔峰和阿朱,两个小时都满满当当,目前我剪出来的,非常好看。《天龙八部》可以这样拍10集,每个人物都有一部。

界面文娱:系列化的思路也是模仿好莱坞吧?

王晶:就是学嘛,你看“漫威”都已经走到头了,《复仇者联盟4》已经是极致了,因为吃得太劲了,把所有线都收断了。作为编剧,我不信他们还能编出什么了。漫威现在铺新的剧情,但观众已经不是原来那批了,现在交出相同水平的东西,观众就不看了。

界面文娱:观众是越来越着急了。

王晶:不是,观众的口味被养刁了,再用同样的方法做菜,他们就不吃了。就是《七侠五义》,白玉堂死了之后,要重头开始写, 就没客人了。

界面文娱:和武侠小说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王晶:就像《神雕侠侣》里,你把杨过的手砍了,他学会了独孤求败的武学,后来16年后和小龙女重会,打金轮法王,他反而打不出黯然销魂掌了,因为他快乐了。金庸都想到了,编剧同样的道理。

界面文娱:国内商业片拍第二部都挺难的,我觉得《追龙》蛮可惜的,第二部出来就没有然后了。

王晶:《追龙》不能再接着写跛豪和雷洛了,他俩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你在Netflix看《毒枭》,第二部大毒贩巴勃罗死了之后,第三部就没得写了。新鲜感过去了嘛,再砍个头放人家厕所里,也就那样啦!

界面文娱:你其实不光做导演的工作,更像是一个创作者,作为商业片的创作者,你觉得商业片的困境怎么办?

王晶:我觉得这不是我的责任,是所有人的责任,所以别问我怎么办,大家说怎么办。得大家都有办法,才能办出来。

你问我,你问徐克,我觉得有点为难我们了,我们七十岁了。我19岁入行,到现在我都做了接近50年了。我们有空想想小的“怎么办”就好,大的“怎么办”还是留给年轻人吧。

40岁都不争话语权,现在还争什么?

界面文娱:你最近一直都在做系列武侠剧,你为什么觉得它能做下去?

王晶:单纯。

界面文娱:你还在拍院线电影吗?

王晶:拍,但很多都卡在那了。而且很多演员有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好的他未必觉得很好,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不争话语权,差不多就听你的,我少干点。

界面文娱:从什么时候是这样佛系的心态了?

王晶:好久了,我再争什么呢?要争就40岁的时候争了, 我那个时候都不争,现在来争?你爱干啥干啥,我都听你的。

界面文娱:这会连带影响你的名声吧?

王晶: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什么不让人家开心一点呢?

界面文娱:有什么是你一定要坚持的吗?

王晶:预算。不过有时候也不是不能超支,你得说服我。

界面文娱:你有一个商业片从预算到票房测算的一个方法吧?

王晶:干了半个世纪了,还不懂就太难做了吧?

界面文娱:商业片好像变化越来越快了。

王晶:没有,是疫情和官方的想法(在变),我们得跟随。其实观众很简单,口袋里有钱,想找点娱乐,就去电影院或者去网上看电影。主要目的还是娱乐,娱乐性绝对应该放在商业片的首位。电影很可怜的,导演和演员都德艺双馨,别的期望就别放在我们身上了。

界面文娱:你怎么看短视频平台呢?

王晶:也可以做的,小杨哥天天打他弟弟,1930年的《活宝三人组》也是你打我,我打你。有什么分别?大家还是笑。

界面文娱:你会担心短视频让大家不能静下心来看两小时的电影吗?

王晶:一个半小时的故事性和这种短时间的感官冲击是不一样的。就像你去上课路上,篮球场上有人把球丢过来,你投一下球就进教室了。这和下课了去球场淋漓尽致地打一场,是完全不一样的。

界面文娱:短视频宣发对电影票房影响是不是太大了,就比如古天乐在抖音上讲了《明日战记》后,票房很快就上去了。

王晶:你年纪小,你没见过七八十年代的TVB,它就是你的爸妈,你每天赶着七、八点钟回去,不是为了吃饭,是为了看剧,它控制了你全部的生活规律。九点半就是《欢乐今宵》,唱完那首歌,你就觉得该睡觉了,跟安眠药一样,抖音也就是这样而已。

当时香港人都不知道方便面是什么,然后TVB给它打广告,香港人每天都吃,米的销量都低了,你说有多可怕?

但哪怕抖音有这样的影响力,它对电影来说,还是另一种东西,它最主要的受众还是年轻人,或者教育水平低的人。这是真话,不是侮辱。

一江春水向东流,不要把自己看太高

界面文娱:你在北京吃得惯吗?

王晶:我2004年就在北京,都吃得惯。我挺喜欢留在这的,我的孩子也大了,太太也退休了,回香港有时候反而会寂寞,还不如在这做事业,我今天还是保持着35岁的生活和心态。

界面文娱:有人说男人年纪大了可能会有“爹味”,你好像不这样。

王晶:我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本事。那么多好的导演,死了不到15年,大家都不记得他了。我见得太多了,李翰祥、张彻、楚原,哪一个不比我强?何必把自己看得那么高。就一个李翰祥,(我)远远及不上啊。

没有人会留意的,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我很早就这样想。

界面文娱:是不是因为入行太早?

王晶:我三十几岁最红的时候,我跟自己说:现在你比吴宇森还红,你要么就跟他斗下去,也去好莱坞。要么就过想过的生活,不累,不受委屈。我选了第二个,高高低低的,很开心。吴宇森、李安都去了好莱坞,哪一个过得开心?

界面文娱:你希望大家记住你的什么代表作吗?

王晶:千万别,没有意义的。一江春水向东流,《马路天使》又如何?《清宫秘史》又如何呢?你记得谁演的吗?没意义。这辈子过得开开心心就好,我没有不开心的时候。你得把逆境变成开心,你才是聪明人。

我不要铺张、富贵,买大别墅,对着海景,要大office,养着几十人,坐劳斯莱斯,我都不要,没有一样是我要的,有什么好呢?

界面文娱:我以为你是这种。

王晶:我最讨厌这种,我在王菲旁边住了四年,living room一个很大的泳池,漂亮得不得了,但我从来没下去过。每天都是早上出去,晚上回来黑漆麻乌,周末也要做事。晚上回去睡着了,突然被记者惊醒,他们等霆锋。妈的,是我,不是霆锋啊!

什么是生活?我在加拿大也有房子,几十个房间、大泳池,什么都有过,还是住酒店,什么车我都开过,我都卖掉了。香港、内地都有房子,够吃饭够花就行了,很多东西有过就够了,不可能永远都是你的。

界面文娱:还是工作能让你开心。

王晶:开法拉利就好吗?当然是坐一个公务车,有司机,舒舒服服。该工作的时候工作,不该工作的时候睡觉。

界面文娱:还是希望你们这一代的导演能有传承。

王晶:没有必要的,你现在去找崆峒派传人,也找不到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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