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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烧了吗》作者拉皮埃尔去世:想把人生过十次丨逝者

发布时间:2022-12-23 16:02:49尹兰言来源:

导读 多米尼克·拉皮埃尔(1931-2022)法国,作家、记者 大概所有有志于严肃新闻报道或非虚构写作的人都读过或者至少听说过《巴黎烧了吗》(196...

多米尼克·拉皮埃尔(1931-2022)法国,作家、记者

大概所有有志于严肃新闻报道或非虚构写作的人都读过或者至少听说过《巴黎烧了吗》(1965)这本书。

两位当时还很年轻的作者,美国《新闻周刊》的拉莱·柯林斯和法国《巴黎竞赛》的多米尼克·拉皮埃尔用时近三年,翻阅美法德军事档案,采访埃森豪威尔、戴高乐高级助手、各国士兵、巴黎市民等等,引用信源超过500人,描绘了1944年8月巴黎解放的全过程,尤其精彩的是,如中文版译者董乐山所言,他们描摹了“在盟军与德国之间,在德军与抵抗运动之间,在盟军与戴高乐之间,在抵抗运动中各派之间”激烈的斗争。

柯林斯和拉皮埃尔相识是在二战期间。拉皮埃尔在比利时为盟军担任翻译时,和耶鲁大学毕业的下士柯林斯在一家自助餐厅相识。战后,他们成为了朋友、同行、竞争对手。两人的第一次合作就是《巴黎烧了吗》(1965),他们将新闻调查、历史研究、讲故事结合在一起,这本书被翻译为超过30种语言,发行量近千万册。

他们合作非常愉快默契。比起《巴黎烧了吗》,他们的下一部合著《为你,耶路撒冷》(1971)有更大的野心:描述以色列国的建立。这本书到现在依然是典范之作,可以帮我们理解,为什么这是世界上最动荡的地区之一?

拉皮埃尔说过,“历史是一块没人能消化的冷蛋糕。”他的写作关注细节,像关注那块蛋糕的气味、颜色一样认真。

从书中可以看出柯林斯与拉皮埃尔对城市、人、物细致的观察。《为你,耶路撒冷》开篇是1948年5月:沉默的英国士兵即将开拔,军靴踏步声和风笛声混在一起,最后一次回荡在古老的圣城石板路上。柯林斯和拉皮埃尔的笔触自如地在历史和当下之间穿梭——那些目送士兵离去的脸色苍白、弯腰弓背、谨守安息日的老人,“他们的祖先也曾这样望着其他士兵走出耶路撒冷:有巴比伦的、亚述的、罗马的、波斯的、十字军的以及土耳其的,他们都是在耶路撒冷短短32年统治行将结束、正在抽身离去的英国士兵的军事前辈。”

四年时间,柯林斯和拉皮埃尔奔波在中东、美国、欧洲。我注意到他们取得的丰富信息的来源:他们从耶路撒冷市长泰迪·科勒克处获得市政当局的资料;他们在侯赛因国王的允许下获得阿拉伯军团的文件;梅厄答应了他们的长时间访谈;黎巴嫩领导人向他们详细回顾参与的联合国辩论;他们看过卷帙浩繁的军事文件、日记、银行存款单、发票、地图;他们长时间漫步在耶路撒冷,后来拉皮埃尔说,他们对圣城的大街小巷、街道广场了如指掌。

这本书写到1949年为止,以色列和埃及、黎巴嫩、约旦、叙利亚之间达成停战协议,阿拉伯人宣布流离失所者多达百万,但阿拉伯国家不承认也不接受以色列的存在,而以色列有大量军民死于战斗。

他们的笔调哀婉。“城垛和铁丝网成为耶路撒冷永恒的组成部分。城市中心分布着大片无人区,如同疤痕一样,以其废墟和未知雷区而令其蒙羞。”许多人在哀悼中度过余生。“哭墙阒无一人,穿着黑色长袍的守卫城墙的女子匆匆经过,偶尔有个游客或阿拉伯孩子,经过古老的石墙,在狭窄的小巷里游玩。已成废墟的犹太区,每一件值钱的东西都被一扫而光,城区暴露在阳光下面,就像遭亵渎的墓地上翘起来的石头一样。”

柯林斯与拉皮埃尔合著过几本结合新闻调查与历史研究的书,都是有分量的非虚构作品。比如《午夜自由》(1975),详细描述了英国统治下的印度次大陆的最后一年,包括印巴分治造成的流血事件和次生灾害。他们也以记者的职业素养为基底进行虚构创作,比如《第五骑士》(1980)的主角是一名为卡扎菲效力的利比亚恐怖分子,他密谋在纽约引爆氢弹,想为约旦河西岸的家人报仇雪恨。

柯林斯于2005年去世。拉皮埃尔本人的故事在中文世界被讲得不多。查阅拉皮埃尔早年履历,我觉得他应该是个非常有意思的热爱生活的人。

他出生于法国,13岁跟随外交官父亲前往美国。暑假期间,他在美国搭便车旅行,写文章,在教堂擦窗户,在回欧洲的船上做过清洁工。他的第一本书《一美金代表一千公里》描述年轻时的冒险,在欧洲成为畅销书。

在拉斐特学院就读期间,他以30美金的价格在一个废品厂买了辆1937年的克莱斯勒敞篷车。他在21岁那天结婚,开着老旧的克莱斯勒和妻子到墨西哥度蜜月。他们带了300美金,只够支付汽车旅馆的房间费用、加汽油、买三明治。好在,他们在洛杉矶的广播游戏节目中幸运获胜,又拿到奖金300美元。他们卖掉旧车,接着漫游日本、泰国、印度、巴基斯坦、土耳其、黎巴嫩,如此一年。回法国后,拉皮埃尔写出了《环游地球的蜜月》——四十多年后,拉皮埃尔在一本法国古董车杂志上看到了他的那辆克莱斯勒, 他到拍卖现场,拍下了这辆车。

拉皮埃尔到过世界上那么多地方。不过他对印度的感情最深,他形容自己和这个国家的关系是“一个爱情故事”。他的小说《欢乐之城》(1985)围绕年轻的波兰神父、加尔各答的人力车夫、美国的年轻医生经历的磨难展开。印度的种姓制度、贫富差距等问题通过一个贫民窟透射出来。

当时《华盛顿邮报》驻新德里记者伊丽莎白·布米勒评价,拉皮埃尔有时过分浪漫化了穷人的抗争, 但“(这本书的)某些时刻可能会永远留在读者心中。谁能忘记那个垂死的人力车夫把自己的骨头卖给一个靠出口骨骼赚钱的人,或者加尔各答的穷人为朋友清洗尸体,在河岸的火葬仪式上哭泣?”

《欢乐之城》出版后,拉皮埃尔捐出了自己版税的一半,用以支持加尔各答的人道主义项目。

拉皮埃尔关注世界各地在命运里挣扎的人,比如东印度公司因坏血病而死的人、同艾滋病搏斗的苦难者、南非种族隔离制度的受害者。也许由于他后来将大量的精力都投入到世界其他地方的其他人身上,他自己的人生故事没有年轻时那么精彩了:有了孩子,离婚,再结婚。1990年代,他出版了自传。

2022年12月,拉皮埃尔的妻子在法国里维拉接受纸媒采访时证实了他于当地时间4日去世的消息。

拉皮埃尔曾说过,他的好奇心如此难以满足,他需要把人生过十次,才能充分探索这个世界。世界永远在运动、变化,他喜欢这种感觉。

通过他的作品,通过他的笔触,我们可以感受到,他确实像是活了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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