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平稳无悬念的哈萨克斯坦大选背后：两个时代交替的见证

哈萨克斯坦在11月20日举行了非例行总统选举。据哈通社11月21日消息，哈中央选举委员会公布的先期统计结果显示，哈现任总统托卡耶夫以81.31%的得票率在大选中遥遥领先，没有其他候选人得票率超过4%。

当地时间2022年11月20日，哈萨克斯坦阿斯塔纳，哈萨克斯坦总统托卡耶夫在一个投票站投票。视觉中国 图

“人民对我及今晚在场的所有人都给予了极大的信任。人民的信任高于一切。因此，我们决不能辜负人民对我们的信任。”托卡耶夫20日晚间在听取了出口民调结果后如此说道。他还呼吁大家共同建设一个崭新的、公正的哈萨克斯坦。

这是哈萨克斯坦自1991年独立以来的第七次总统选举，也是自1999年以来连续第六次提前举行大选。包括托卡耶夫在内，哈中央选举委员会登记了6名候选人。哈萨克斯坦总检察长阿扎马特·萨尔加金20日形容：“竞选活动和投票过程在平静的气氛中进行，没有阻碍公民行使投票权利的投诉和陈述。”

上海外国语大学教授、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执行院长杨成20日在哈萨克斯坦观摩了大选投票。他21日在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采访时表示，这次选举总体的透明度获得各方认可，并且，“我认为这次非例行的总统选举是新旧两个时代交替的一个最重要的见证。”

托卡耶夫高票领先

据哈通社和法新社等外媒11月20日消息，哈萨克斯坦在11月20日进行总统选举。选举期间，哈全国共开放了10033个投票站，并在53个国家设立了68个境外投票站点。截至20日22时，该国投票率达69.43%。

当地时间2022年11月20日，哈萨克斯坦阿斯塔纳，在总统选举结束后，当地选举委员会成员正在清空投票站的投票箱。视觉中国 图

“今天是历史性的一天，我国选民正在为光明未来积极投票。我想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的确，过去的一年极不平凡，但是我们万众一心，克服了所有困难。现在，我们正面临更宏大的目标。”托卡耶夫20日在位于首都阿斯塔纳市少年宫的第59号投票站完成投票后对媒体表示，选举之后，哈政府将继续对内推动政治、经济等领域改革，对外继续坚持全方位外交政策。

托卡耶夫本次以“人民联盟”候选人身份参与竞选。10月6日，哈萨克斯坦执政党“阿玛纳特”党、“光明道路”民主党和人民党以及一些社会团体一道提名托卡耶夫为候选人，托卡耶夫当时在 “人民联盟”论坛上致辞说，本次大选是“哈萨克斯坦进入新政治时代的进程中一个极为关键的阶段”。

“20日在哈萨克斯坦国家学术图书馆投票点，据我观察，现场有不少来自阿塞拜疆、吉尔吉斯斯坦、土耳其等外部国家的观察员，此外，哈萨克斯坦本国内部也有不少比如网络博主、学生、职业运动员等各行各业人士自行申请成为了观察员。”正在哈萨克斯坦进行田野调查以及观选的杨成表示，“他们在现场进行了相当仔细的记录。”

杨成举例，当时投票点出现了一张争议选票，一开始的工作人员默认这是一张“反对所有候选人”票，但有现场观察员提出，选民除了勾选了“反对所有候选人”，还在整张选票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号，那么这实际上应该被计算为废票。这一意见最后被采纳，当日现场一共出现了3张废票。

哈中选委主席努尔兰·阿布德若夫21日介绍称，当前，哈萨克斯坦境内和境外所有投票站点的计票工作均已结束。根据先期统计结果，托卡耶夫共获得6456392张选票，得票率为81.31%。

其他几名候选人目前的得票情况为：哈萨克斯坦人民民主爱国党推举的候选人日古利·达拉巴耶得票率3.42%、致力于捍卫女性权利的哈拉哈特·阿布登2.6%、哈萨克斯坦工会联合体候选人梅拉姆·卡兹肯2.53%、社会民主党（OSDP）推举的亲俄代表努尔兰·奥伊斯巴耶夫2.22%、现任总统府女性事务、人口政策和家庭委员会主席萨勒塔娜特·图尔辛别科娃2.12%。

此外，5.8%的选民在选票中选择“反对所有候选人”。亚洲新闻通讯社10月底曾报道称，根据托卡耶夫的意愿，选票保留了“反对所有候选人”的投票选项，以此给选民留下一个“减压阀”。与他一道竞争的所有对手在哈国都不算为人所熟知，托卡耶夫继2019年大选之后顺利连任为意料之中。

“这次选举的透明度比较高，是该国在向一个更好的方向前进的信号，”杨成总结说，尽管与他交谈的观察员也承认或许在首都阿斯塔纳之外的偏远地方，投票组织得不一定如大城市一样顺畅，但总体而言值得肯定。

“向新的政治制度过渡”

据哈通社11月20日报道，托卡耶夫当晚在听取出口民调结果后获悉自己得票率超过80%，他在感谢人民后再次表态说：“我们将全面、准确地实施宪法改革。我们将实现向新的政治制度过渡。我们将从根本上改变经济。我们将增加人民的福利。”

今年9月21日，托卡耶夫宣布于11月20日提前举行总统选举、将议会选举提前至2023年，并将总统任期改为一任7年，不得连任。该国上一次总统选举于2019年6月举行，原定下一次总统大选在2024年举行，但托卡耶夫将之提前了大约两年。

“我认为这次非例行总统选举，应该说是新旧两个时代交替的一个最重要的见证，等于事实上将纳扎尔巴耶夫时代替换为托卡耶夫时代。”杨成分析指出，“这个过程可以说从2019年就开始了，但在‘一月风波’之后，事态才逐渐清晰。从今年3月的国情咨文到随后的全民修宪公投再到本次大选，这些意味着这个新的政治进程的第一个周期已完成。”

作为中亚地区最稳定的国家之一，哈萨克斯坦在1991年苏联解体后宣布独立，由“开国总统”纳扎尔巴耶夫长期执掌国家。2019年3月，纳扎尔巴耶夫出人意料地突然宣布辞职，并指定托卡耶夫为接班人。

彼时，纳扎尔巴耶夫对哈萨克斯坦的影响力依然巨大。他继续担任执政党“祖国之光”党主席（纳扎尔巴耶夫后于2021年11月将该职务移交给托卡耶夫），同时该国宪法还赋予他“民族领袖”的身份。2018年，他成为了哈萨克斯坦国家安全会议主席，任期终身。

今年1月，哈萨克斯坦爆发独立30年以来最大规模的骚乱——起初因燃料价格飙涨引发民众暴力抗议，随后局势迅速演变为“宫廷政变”。这场统治阶层内部的斗争在俄罗斯出兵以及托卡耶夫的应对之下逐步平息，托卡耶夫将事件定性为“未遂政变”，并将多位纳扎尔巴耶夫亲信及其亲属从公共部门的重要职位上撤职。

“一月风波”过后，纳扎尔巴耶夫卸下哈安全会议终身主席和哈人民大会终身主席两项职务，托卡耶夫开始着手大力改革。后者3月16日发表2022年度国情咨文，宣布启动全面政治改革，提议修改宪法将国家的“超级总统制”改为“拥有强大议会的总统制共和国”，从而确保国家权力机制的最佳平衡。

托卡耶夫4月26日还宣布辞去执政党“阿玛纳特”党（“祖国之光”党今年3月1日决定更名为“阿玛纳特”）主席职务，并退出该党。托卡耶夫当时表态称，哈需要对所有领域开展改革，他将保持“政治中立”立场，法律还将禁止总统的近亲属担任政治公职和在准公营公司担任高级职务，以使现任和未来的国家元首手中权力集中化的风险降到最低。

在6月5日的修宪公投中，哈萨克斯坦宪法修正案涉及对现行宪法的35处修订和补充，内容涉及限制总统权力、删除有关纳扎尔巴耶夫特殊地位的表述，以及国家政治体制建设等。6月6日，哈中央选举委员会报告的初步投票结果显示，77.18%的投票者对新宪法修正案表示了支持。

“这就意味着哈萨克斯坦在政治制度上确立了一个更加强调总统、议会以及政府之间的权力均衡，也更加强调社会内部公正等目标的新的体制。”杨成就此分析说，“纳扎尔巴耶夫在民族构建、国家构建方面把哈萨克斯坦带到了一个非常高的高度，但他因为实行家族政治，事实上也让哈陷入了发展困境，托卡耶夫的新政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是迫不得已的一步。”

杨成进一步指出，与此同时，托卡耶夫也希望他的新政能够将哈萨克斯坦带入一个有别于纳扎尔巴耶夫时代的新阶段，而不是永远活在前任的影子之下。所以在被动改变之外，这位政治家也有主动求变的考量，但他注定要面对很多遗留至今本质未变的挑战，比如怎么应对通胀，如何改善民生。

继续全方位外交政策

“从哈萨克斯坦战略定位角度来看，考虑我国经济已吸引了3000亿美元海外投资，考虑到多个大型跨国公司已进入我国市场，我认为，哈萨克斯坦必须实行全方位的外交政策。哈萨克斯坦应该继续致力于遵守联合国宪章，奉行和平外交政策。”托卡耶夫20日在完成投票后对媒体说道。

在被纳扎尔巴耶夫2019年委以重任之前，托卡耶夫本人有着深厚的外交官工作背景。1975年，托卡耶夫从莫斯科国立国际关系学院毕业后进入苏联外交部工作，任职苏联驻新加坡共和国大使馆，后被派到苏联驻华大使馆工作，历任二秘、一秘、参赞。

1992年至1999年，托卡耶夫分别出任过哈萨克斯坦外交部副外长、哈萨克斯坦副兼外交部部长职务。他在2002年至2007年再度担任哈萨克斯坦外长。2007年至2011年，托卡耶夫出任哈萨克斯坦议会参议院议长。2011年3月，他被任命为联合国副秘书长。

外界普遍认为，制定外交政策是托卡耶夫的强项。哈萨克斯坦议会马日利斯（下议院）议员叶尔兰·塞罗夫曾在大选前评价称，托卡耶夫尤其具备在世界变局中掌舵的能力，因为“我们生活在非常艰难的地缘政治时代。在这种时刻，国家的领导应该由有外交基础的人来执行。据我们所知，托卡耶夫是一位世界级的外交官，他曾任联合国副秘书长，他精通西方和东方政治体制。”

自2019年就任哈萨克斯坦总统以来，据法新社报道，托卡耶夫一直保持了某种外交政策的平衡，哈萨克斯坦不仅加强了与中国的联系，还加强了与欧洲的合作。包括土耳其领导人埃尔多安、欧洲高级官员以及教皇方济各今年都曾先后访问哈萨克斯坦。

杨成也认为，哈萨克斯坦将保持目前多向的外交政策，这不仅仅是在东西方，或者说在中美俄三方之间保持平衡，“我们可以看到，哈萨克斯坦也很重视与中亚国家之间的相互合作，与土耳其的交往，哈萨克斯坦对由俄罗斯、伊朗、印度联合倡导的国际南北运输走廊很感兴趣……所以哈在外交上是多方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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