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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丁蜀笔会 | 荣荣:丁蜀之壶

发布时间:2023-02-27 17:10:30聂腾保来源:

导读 原标题:江南·丁蜀笔会 | 荣荣:丁蜀之壶一作为日常生活良伴,很多人知晓紫砂壶产自宜兴,却并不知道绝大多数紫砂壶,出自宜兴的丁蜀镇...

原标题:江南·丁蜀笔会 | 荣荣:丁蜀之壶

作为日常生活良伴,很多人知晓紫砂壶产自宜兴,却并不知道绝大多数紫砂壶,出自宜兴的丁蜀镇。

这次有幸应邀,去参加那里举办的第二届前墅古龙窑国际柴烧艺术节。位于宜兴市丁蜀镇的前墅古龙窑于2006年5月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前墅古龙窑较好地保存了我国古代龙窑的结构特征,传承了陶器的柴烧方法,是展现宜兴陶瓷产业发展历史非常难得的实物资料。开幕那天,始建于明代的丁蜀前墅古龙窑举行了隆重的开窑仪式,场面喜庆。也让我实在地感受了一把泥与火交织后那些古朴美妙的传统陶器出品。

那些出品品类众多,小到杯碟,大到酒缸、菜坛,样式别致。我自然对丁蜀一绝的紫砂壶更感兴趣,好不容易来丁蜀一趟,我更想去各个馆藏看看那些“名壶”,正所谓“人间珠宝何足取,宜兴紫砂最要得”。

我有一老师,几十年前偶尔得人赠一壶,后来发现是顾景舟所制,从此藏之高阁。他平时惦不惦记我们不知,打知道他有此一壶,我们总会惦记着,每每见他,想到恩师家有一把好壶,除了将他划归富者行列,还不忘在问候他之余,也问候一下那壶:那壶,还在吗?

也不能怪我总会这么问。作为平头百姓的我,寻常就知道用紫砂壶泡茶,透气不透水,壶体会藏茶香,隔夜茶不会馊等,同样的茶叶,塘瓷缸泡出来的与紫砂壶泡出来的味道就是不可同日而语。凡是爱茶的人,不管绿茶红茶,都喜欢认一把紫砂壶。而紫砂壶又认宜兴的,其实就是认丁蜀镇的,这是没办法的事。人们认宜兴的紫砂壶,就像火腿,就认金华的,宝剑,就认龙泉的,粽子,就认嘉兴的。

只是名壶不怎么见过,用惯了寻常的紫砂壶,我也有想见见名壶的情结。这次去丁蜀,自然也得偿心愿。记得我因在顾景舟馆里逗留时间过长,被带队的人催了几次才回,被询问缘由,我说:看顾大师名壶呢,不舍得移眼,归迟了。

丁蜀出产紫砂壶也是上天赐下的金饭碗。丁蜀处于亚热带,四季分明,气候宜人,因上天的厚爱,地下蕴藏着得天独厚的紫砂土。紫砂土,主要有紫泥、绿泥、红泥三种,统称紫砂泥。紫砂土是一种质地细腻,含铁量高的特种陶土,它的分子排列与一般陶瓷原料的颗粒结构不同,这样的紫砂泥与火一相逢,烧成鳞片状结构,有着理想的细密度和一定的气孔率,烧出来的紫砂壶,表面细密,不需要施釉,泡茶时不会产生任何的化学反应,更不失原味。所以,紫砂壶为丁蜀产的品质好。

由此想起自己做过的几件惭愧于丁蜀紫砂壶的没文化事,好在这事过去已久,也不会有人来追究了。那是十多年前,我承办了几次如协会换届之类的会议,得为参会人员准备便宜又实用的纪念品,我想到了紫砂杯。想到这个是因为我有一经营茶叶生意的朋友,平时就替不少单位加工这种杯子,他也做壶,但壶的成本相对高些,做会议纪念品是吃不消的。所以,我就托他为我们前后泡制了几批印着我们想印的名家字或会议落款的紫砂杯,然后包装成正宗的宜兴紫砂杯,广为赠送。那杯子很受欢迎,过了好久都还有道上的领导问:“上次开会那杯子还有吗?来人了,拿几个送送。”我知道这是假冒,私下也担心:不用宜兴的紫砂泥烧制,那杯儿会不会对人体有害?朋友笑了,说,一千多度的高温烧结的杯子,一百度的水如何能泡出毒来。

说到泥料,我又想起我一个搞收藏的朋友,他说我们宁波当地曾发现了一处与丁蜀紫砂泥质相仿的泥,那“泥矿”被发现后,已被人挖得差不多了。我那朋友的收藏神经很发达,他私下告诉我,他抢了一批收藏了,足有十吨。我问:那泥能藏吗?藏起来不是会风干了?我自然问得很外行,他告诉我,藏泥分两种,一种是调好的像磨好的年糕粉那样的,即使干了淋一点水就能用的;还有一种放在露天外没怎么处理过的原泥,风吹雨淋没关系。反正一句话,那土也是会越藏越好用的。他那一句越藏越好用的话让我无端地想到了农家常用的一词:堆肥。

但再相似,肯定还是有差别的,否则丁蜀的紫砂壶就不会那么独一无二了。我自然不能打击收藏的朋友,只在心中存疑:此泥非彼泥,自然条件不同,如何能产生一样的东西呢?说不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因为生活圈子的关系, 我平生真还没见过价值不菲的名壶,只见过不少惜壶如命者。

小时候有一邻里老者,退休居家,喜执握一壶,夏日解暑渴,冬日兼暖手,整天拿个壶像小媳妇似地捧着。老者上下把摸的也是长期体力劳动之后的糙手,时日长了,人益老,壶却变得珠圆玉润的。有一天不小心手里的宝贝被家里小的打碎,天大的绞痛袭胸,看老者神情,似都有“打死小儿还我壶”的心思。当然重重的打上几条帚是可行的,打死小儿还是不行的。壶没了,手空落落的,心也一样,不得已,只得去当地的宜兴陶器店里再淘一壶。只是此壶非彼壶,看着眼生摸着手涩,总觉得不对,捎带着看世界,也满是物是人非的眼神了。

还有一个“老机关”性子豁达,长年坐办公室,一杯浓茶一张报,忠心相伴的唯有一把宜兴紫砂壶。没想到退休年龄不到寿限却到了,临终问遗愿,他说庸碌一生,无所牵挂,这么年轻就去那里报到,兴许会有个发言权,走时让再喝口壶里那水,清个嗓。

名壶无价,这个我能理解。但一般人喝茶之用,实在、好看、相衬还在首选。说到这个,突然又想起一事,九十年代我去一家私营企业主那里谈刊物栏目合作,谈得很成功,回来后总觉得那老板的办公室有什么不相称不谐和的地方,好半天才明白过来,盖那老板虽长得精神但实在矮小,如此身形,坐在一张大老板桌后面的可以转动的大老板皮椅上,真像一只小鸟转悠在上面。还有,他同样小巧的手上居然捧了一把看似浩大的宜兴紫砂壶,那壶青铜色,质地细腻,造型古朴,一看就是非常考究的稀罕宝物。但那手真太小了,或者那宝物实在大了。

小时候还有一邻里婆婆也珍爱一把模样特别小巧的壶。她原是一地主的小老婆,读过书,解放后地主丈夫匆忙中丢下她跑台湾去了,留她在大陆过着低声下气的日子。她是读过书的,秋谨被砍杀那年,才终止了学业,理由是,女孩子读了书要去造反要被杀头,读书害女孩呢。但来不及了,她已被“书”危害了,危害的特征就是她在生活中比一般的人要讲究,不过台湾那边不断有生活费转寄过来,也成了维持她精致生活的保障。她说话斯文,私下引我这邻里小妹为可教之人,常与我讲一些名人掌故,那大多也是一些讲究之事,比如茶艺茶器。还有印象的是说东坡,讲他冲茶的水也极为讲究,清澈甘甜的泉水当然是首选,若途经江河,他会让人取中段之水,说那样的水静,烧好冲出来的茶才是温和的,茶味也会更清醇悠远。

这次去丁蜀,到了东坡书院,知道了那个传说的出处,缘于东坡与丁蜀镇的缘份。

苏轼被阳羡(宜兴古称)的溪山秀美所吸引,当然吸引他的还有被世人所惊羡的宜兴三绝:紫砂壶、阳羡紫笋茶和宜兴的金沙泉。他曾四次到宜兴观赏溪山名胜,还留下了“买田阳羡吾将老,从初只为溪山好。来往一虚舟,聊从造物游。”的诗句。元丰七年(1084),苏轼买田筑室于蜀山南麓,拟终老阳羡,这便是“东坡草堂”,后又扩建成“东坡别墅”。而丁蜀镇的命名也与苏轼有关,丁蜀有丁山,丁山原名鼎山,取台山、马尾巴山、龟山三足鼎立之意;丁蜀还有蜀山,蜀山原名独山,因苏轼寓居于此,见山思蜀,改名蜀山。丁蜀镇因此而名。

东坡在丁蜀留下了一种叫东坡提梁壶的紫砂壶款型,顾名思义,就是该壶与别的壶不同的是有个提把,壶型较一般的要大,这也是因为豪放的东坡先生,嫌一般的壶太小,就想按他的心意来造一把大的。传说东坡造壶的故事是这样的:他叫书僮找来上好的天青泥和几样必要的工具,自己动手开做,只是做了好久都没做成。某天夜里,小书僮提着灯笼送来夜点心,苏东坡盯着灯笼直转,灵机一动,就想到了照着灯笼样子做壶的点子。等粗壳子做好,发现泥坯是烂的,茶壶肩部老往下塌,他就想了个土法子,用几根竹爿爿,撑在灯笼壶肚里头,等泥坯变硬一些,再把竹爿拿掉。

灯笼壶做好,又大又光滑,只是不好拿,还得做个壶把。苏东坡思量:我这把茶壶是要用来煮茶的,如果像别的茶壶那样把壶把装在侧面肚皮上,火一烧,壶把就烧得乌漆墨黑,而且烫手。于是,他又仿屋顶大梁,给壶按了个提把。就这样,世上从此又有了一种叫提梁壶的壶型,后来紫砂壶艺人纷纷仿造,并把这种式样的茶壶叫作“东坡提梁壶”,或简称“提苏”。

丁蜀制陶史可以上溯至春秋时代的,相传与范蠡有关。说是范蠡帮助越王勾践灭了吴国之后,就弃官隐退,带着美女西施乘一叶轻舟来到太湖之滨的宜兴定居,怕人晓得名字,范蠡换名陶朱,人称陶朱公。俩人先到丁山,看到一种紫砂泥,慧眼识得这是烧陶的好东西,便教当地制陶师傅用此做陶器。据说他们自己也在此以制陶为业,后来当地人尊奉他为陶业祖师,称他为“陶朱公”。

多年传承下来,紫砂壶在紫砂艺人的奇妙构想里被打造得千姿百样,成就了丁蜀独特的紫砂文化,那都是历代紫砂艺人大开艺术脑洞的结果。就壶型来说,就有十种传统经典款型始终经久不衰。还有颜色,也是十分丰富,艺人们用不同的矿料、配比、窑温,打造了紫砂的色彩缤纷世界。

除了老百姓日常喜欢的饮茶所需,紫砂壶还尤为文人墨客所喜爱,究其原因,是因为小小的紫砂壶,除了陶质质地古朴纯厚,不媚不俗,与文人墨客气质十分相似外,还能让他们以坯当纸,或撰壶铭,或书款识,或刻以花卉,刻以印章,托物寓意,每见巧思。

如何让这门古老的紫砂艺术更具魅力,维有创新两字。这次在丁蜀,我还在当地主人的陪同下参观了紫砂九隽馆,那是一个中青年的新时代紫砂文化的拓展者团体。他们九位都是丁蜀著名的紫砂艺人,他们的作品各有特色,各有所长,却同样致力于从传统中汲取养分,沉淀血脉里紫砂艺术的传承基因,用更贴近时代的紫砂作品来诠释紫砂文化。他们造型独特、有着鲜活时代印记的作品让我感叹广博深远的紫砂艺术在今天持有的内涵和活力。

在丁蜀中国紫砂博物馆,我看到丁蜀这批实力派中坚紫砂艺人的作品,与宜兴历代制壶名家之作同台展示,深感丁蜀之壶,在当下的天地间仍然宏大仍然精彩,仍然有着强劲的后续之力。其实,任何一门艺术也都是如此,要存续要发展,只有一代代人自觉秉承着创新创造,让一门古老的艺术始终代言时代,并成为时代必需。

作者:荣荣

编辑:赵征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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