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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死,草就返青:读王维《山中送别》和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

发布时间:2023-02-23 18:17:40司徒宏刚来源:

导读心不死,草就返青:读王维《山中送别》和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柯小刚(无竟寓)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王...


心不死,草就返青:读王维《山中送别》和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

柯小刚(无竟寓)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

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

(王维《山中送别》)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

洪荒以来,草与道就有一种张力。草生道旁,带来送别的忧伤和重逢的希望。草也连城覆莽,覆盖一切,荒废一切,使道隐没,使文明夷伤。《易》云“天造草昧”(屯卦彖传),又云“天地变化,草木蕃;天地闭,贤人隐。”(坤文言传)草是文明草创之象,也是草莽覆盖、文明重启之象。

《诗》云:“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郑风·野有蔓草》),草之美道也,草之使人美遇于道也;又云“踧踧周道,鞫为茂草。我心忧伤,惄焉如捣”(《小雅·小弁》),草之荒道也,草之使人忧伤于世道之变也。

故《楚辞·招隐士》之“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古乐府之“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饮马长城窟行》),皆伤草之生于道(河流亦水道),而道空无人、游子不归也。《古诗十九首》更以“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蕴含望归之思,而后“盈盈楼上女”之种种举止神情乃得发覆矣。

王维《山中送别》诗云“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云“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萋萋”乃草之萋萋,作“凄凄”者误),皆以“王孙”与“草”联用。唐人送别诗中,凡此联用都是指向《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的征引。所以,除了今人惯常理解的惜别、留别、望归之义外,尚有一层更深的出处之思。隐去山林还是回归俗世,这是起初的问题。但从陶渊明开始,答案成了归隐家园,双遣隐去与归来。

家园就是日常作为远方,归来即隐去。“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归去即归来。“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归园田居》其三),归隐式的耕耘不仅是为了粮食,而且是为了草。粮食是归,草是隐,有粮有草才是归隐。田园之草连向山林而渊明不耘,山林之草绿向窗前而濂溪不除。在草的连接之下,山林田园之间并无界限。

草的蔓延生长是对天人界限的突破,是对文明和自然的连接,所以庄子自称其言说方式为“卮言日出,和以天倪,因以曼衍,所以穷年”(《庄子·寓言》)。也正因此,在归园田居的农耕中,草并不只是文明生活的芟荑对象,而且也是给劳动带来意义的山色。这便是为什么“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辛勤劳动带来的还是“草盛豆苗稀”的结果,以及“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而“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其愿正在草木之间,而非劳动效率的高低和粮食收成的多少。

王维《山中送别》中的青草并不在送别的当下,而在想象中的明年(“春草明年绿,王孙归不归”)。当时也许是秋冬季节,一片荒凉。又是日暮,友人远去,便只剩下斜阳空山,满目荒草(“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于是返回山居,继续“闲门寂已闭,落日照秋草”(王维《赠祖三咏》)的隐居生活。

隐居之义,人们多注目“隐”字,而落脚点其实在“居”。人居是居,隐居也是居。安之居之,则绿上窗前草不除,草自远方来亲人,使人境自远,使山林自近。“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陶渊明《饮酒》其五);“虽与人境接,闭门成隐居”(王维《济州过赵叟家宴》)。不能安不能居,则远方只是奔忙:“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诗经·何草不黄》)。草来自荒原,而人居得之、远求失之者,何也?草之静植而卑微,正如日常生活之平淡无奇;草之芃芃离离,正如日常生活之生气勃勃。

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写出了这样一种平凡而坚韧的草根生命:“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人们常常截取这四句,以为坚韧不拔的象征。这诚然是好的,但未尽此诗之意。后四句从草写到人,包含了生活的沉思,只是隐微之意并不容易读出:“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

“远芳”“晴翠”都是草,春日阳光下烂漫生长的草,来自宇宙洪荒的草。草从远方莽莽而来,而友人从脚下的青草出发,茫茫而去。草如水墨,道如宣纸,“远芳侵古道”如水墨浸染宣纸。草如色,城如墨,“晴翠接荒城”如色墨相破,水墨交融。犹如一幅画完成的时候,只见满纸氤氲,“元气淋漓障犹湿”(杜甫《奉先刘少府新画山水障歌》),纸则完全隐没不见,远芳晴翠之下的人类世界也已全然退隐,只剩下一片萋萋,无边无际,远近蔓延。王孙远隐的动力,就来自无边草色的召唤。

但正如文明对草的过度芟荑会带来荒漠化一样,草对人类世界的过度覆盖也会带来荒蛮。寸草不生的道路非人乐取,荒草丛生的道路亦非坦途。山林与人居,草与道路,只有处在一种良性共生的张力关系中才能相与成就,而不是相互敌对。

人行道中,草生道旁;人居室内,草绿窗前;人生世间,草色遥看。如此,别情“萋萋”而不凄凄矣。萋萋是草之色,也是人之情。萋萋是天种人心的草,也是人同天地的心。心不死,草就返青。当友人远去,天地之间惟余萋萋,天也人也,远也近也,去也归也,一也。



无竟寓书王维《山中送别》(旧藏泥金皮纸,34cm*14cm)

及白居易《赋得古原草送别》(旧藏麻宣,68cm*18cm)

(灯下拍摄,有色差。因属老纸,局部略有破损。)

明晚(2月22日)21:00结拍,可匿名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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