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查｜38.7万乌克兰将士在俄乌冲突中阵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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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俄乌双方国防部及第三方提供的数据，网传情报中提到的乌军阵亡数偏高，可信度较低。

事件背景

俄罗斯宣布对乌克兰实行“特别军事行动”以来，外界对俄乌双方实际战斗减员情况的猜测不断。

10月下旬起，一则声称揭晓了俄乌冲突中乌克兰实际死亡人数的“开源情报”在中外社交平台上流传。该情报声称，截至2022年10月20日，乌克兰已失去作战人员402000人，其中387000人丧生。来自波兰、波罗的海和罗马尼亚的雇佣军和志愿者损失数达54000人，其中31240人丧生。

众所周知，战场上，出于战时保密、宣传的需要，交战双方通常不会透露士兵伤亡的真实数据。想要获取作战双方的精准战伤减员数（WIA）和阵亡数（KIA）往往困难。美国《经济学人》杂志在今年7月发表的一篇分析报道中指出，尽管知情人士可以根据卫星图像、武器受损状况，结合从各方截获的通信数据及发现敌情报告 （contact report），大致评估出作战双方的损失，但所有这些计算都有猜测的成分。

而网传情报提供的数据颇为具体。如此具体的数据究竟从何而来？又能否采信呢？

明查

有关消息源自何处？

网传消息中提到有关数据是由“OSINT调查人员”指出的。

OSINT是总括型术语（umbrella term）开源情报（Open Source Intelligence）的简称。这是一种特定的情报种类，并非机构名称。美国兰德公司国家安全研究部成员希瑟·威廉姆斯（Heather J. Williams）等人在其撰写的《为国防企业界界定第二代开源情报》册子中，将“开源情报”定义为“由情报社区成员发现、确定具有情报价值并传播的公开信息。”

互联网社区也有网站以“开源情报组织”（osint.org）命名，但经核查，该网站的主要监测领域在经济市场版块，其在今年10月发布的2则信息均与网传“情报”无关。

“开源情报组织”网站截图。

关键词检索“乌克兰 402000 387000 54000 31240”，可以发现，北京时间2022年10月23日凌晨2时49分，一位网名为JohninMK的英国用户曾在名为“俄罗斯防务论坛”的网站上发帖，提到与网传情报类似的内容。

JohninMK发布的帖子截图。

JohninMK发布内容中包含一个具体的链接，指向一个名为“未来图景”(@obrazbuduschego2)的俄语telegram频道。该频道创建于2019年9月28日，其发布的第一条消息称，由于“技术原因”，早前名为“苦难时代的盛宴”的频道已迁移至此。原频道的注册名也是“未来图景”。

而根据俄罗斯商业电视新闻频道RBC和《生意人报》在2017年8月的报道，“未来图景”的创始人科兹洛夫斯基（Oleg Kozlovsky）是一位曾服务于俄罗斯著名反对派领袖纳瓦尔尼（Alexei Navalny）的政治活动家，其个人telegram账号曾在2016年4月遭受黑客攻击，后被俄罗斯调查委员会（TFR）调查。

北京时间10月22日19时13分，“未来图景”发文称：“数据来源可靠，不介意额外验证，可载入史册且不止于此。截至2022年10月20日10时，乌克兰武装部队无可挽回的损失已达402000人，其中387000人死亡。来自波兰、波罗的海和罗马尼亚的雇佣兵和志愿者的损伤数达54000人，其中31240人死亡。数据源自通过星链（Starlink）调制解调器（接收的）救护车无线电调频，殡葬机构报告，停尸房和移动火葬场给泽伦斯基总部的声明……”

“未来图景”telegram账号截图。

从发帖时间上判断，“未来图景”大概率是网传消息的最初来源。但该频道没有在帖子中说明其究竟是以何种计算方式，从哪些殡葬机构、停尸房和移动火葬场的报告中得到的数据。

数据可信吗？

想要获取精确的乌军减员数是困难的，但不意味着无迹可循。冲突中，交战双方出于战时宣传、保密的需要，往往会保守地报告己方的战斗减员数，而夸大敌方的损失人数。因此，要想评估乌军的实际减员数，一种可行的思路是，将俄乌双方给出的数据进行比对，而相对真实的减员数通常坐落于双方给出的数据之间。

8月22日，据乌克兰国家通讯社（Ukrinform）和路透社报道，乌克兰武装部队总司令瓦列里·扎卢日内（Valeriy Zaluzhny）在当日一场为纪念退伍军人和讨论遇难者家属而举行的会议上透露，俄乌冲突爆发以来，乌方已有近9000名军人阵亡。扎卢日内表示，乌克兰的孩童需要特别照料，因为他们的父亲去了前线，可能已是近9000名阵亡者中的一人。但他并未说明该数字究竟是如何得出的。

乌通社报道截图。

9月23日，乌通社报道了YouTube频道ISLND TV上传的一段与乌国防部副部长汉娜·马里亚尔对谈的视频。马里亚尔在被问及俄乌双方的阵亡人数时称：“如果他们（指俄军，编者注）已经有5,0000多人，而我们说出的数字是9000人左右，那么现在稍微多一点。”

但就在此前2天，俄罗斯国防长绍伊古公布的是一组完全不同的数据：绍伊古在当地时间9月21日发表讲话称，自2月24日以来，俄军已有5937名将士死亡。而乌军的阵亡数和战伤减员数分别达到了6,1207人和4,9368人。

从事调查新闻的独立俄罗斯媒体Agentstvo（原Proekt）指出，绍伊古给出的数据与俄国防部发言人伊戈尔·科纳申科夫（Igor Konashenkov）在每日报告中提供的数据相互矛盾。Agentstvo计算，从2月24日至9月20日，科纳申科夫的报告中至少提到有8,3000名被“摧毁”的乌克兰军人。且根据BBC俄罗斯服务处和俄独立媒体Mediazona的合作调查项目，截至9月20日，至少已有7107名俄罗斯将士的具名死亡报告得到确认，该数据要高于绍伊古公布的俄军死亡人数。

Mediazona统计数据显示，截至9月20日，至少已有7107名俄罗斯将士的具名死亡报告得到确认。

尽管没有确切的数字，但从俄乌官方各自公布的这些数据中，可以大致推断，截至9月下旬，乌军实际阵亡数的下限和上限分别在9000人和80000人左右。这就意味着，若网传情报中提到的“乌军至10月20日，已有387000人丧生”的消息属实，那么在9月下旬至10月下旬仅1月时间内，乌军折损的将士数量将超过30万名，而这一数据已经超过了战前乌克兰武装部队人数的总和。

乌克兰国防部在2021年2月公布的乌军的在编人员总数为246445人，其中包括作战人员195626人。绍伊古在9月21日的讲话中称，战争初期，乌克兰武装部队大约有201000至202000人，这与乌国防部去年公布的数据基本相符。冲突爆发前后，乌克兰进行了动员。今年7月，乌克兰国防部长列兹尼科夫（Oleksii Reznikov）表示，乌克兰武装部队现有的在编人员在70万人左右，加上国民警卫队、警察和边防军等部队，乌克兰武装力量总兵力已达百万规模。《基辅邮报》在11月10日发布的报道中重提了这一数字，并援引马里亚尔的言论表示，乌克兰现在没有再做动员的打算。

《基辅邮报》报道截图。

哈佛贝尔弗尔科学与国际事务研究中心的一份研究报告指出，历史统计数据显示，交战中的战伤减员数和阵亡数的比例通常徘徊在3:1左右。但随着战地医院条件和水平的进步，许多现代的伤亡比有了更大改观。例如，美军目前的伤亡比在10:1至17:1间。而网传情报提供的数据中乌军的阵亡数要远大于战伤减员数。如果按照3:1的比例计算，387000人的阵亡数对应的战伤减员数应当在116.1万左右，该数量甚至超过了乌军己方提供的总人数。

因此，网传“情报”中提供的数字值得怀疑。与此同时，即便不考虑俄乌双方在9月提供的乌军阵亡总数，387000的阵亡数也意味着自冲突爆发后的239天内，乌克兰平均每日的将士阵亡数在1619名以上。但参考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在不同时间点发表的一系列讲话和科纳申科夫的作战行动报告，乌军的实际损失数可能远未达到这一数字。

为了最大可能地赢取国际社会的同情和援助，泽连斯基曾在接受多家媒体采访时透露乌军的损失数量。例如，2月25日，在冲突爆发第二日，泽连斯基曾通过媒体表示，初步估计，乌克兰方面在敌对行动的第一天损失了137人，其中包括10名军官，另有316人受伤。塔斯社对此进行了报道。

塔斯社报道截图。

3月12日，泽连斯基在社交平台上宣布，乌军至少已有1300名军人死亡；一个月后，在CNN对其进行的独家采访中，泽连斯基称这一数字已爬升至2500-3000人，且乌军中约有10000人受伤，“很难说他们中有多少能够存活”；6月1日，美国NewsMax专访泽连斯基，从他处得知：“情况非常困难，每天有60-100名士兵在战斗中丧生，大约500人受伤。”

到了7月底，由于西方武器的供应，乌军的境遇有所好转。在接受《华尔街日报》的采访时，泽连斯基表示，乌克兰武装部队的日损失已减少到每天 30 人死亡和 250 人受伤左右。他同时提到，在 5 月和 6 月的战斗高峰期，乌克兰每天要损失 100 至 200 名士兵。

《华尔街日报》报道截图。

对比可知，即便是在战斗高峰期，泽连斯基提供的将士阵亡数仍要显著少于根据网传情报计算的日均数据。另一方面，科纳申科夫代表俄罗斯国防部公布的每日作战行动进展报告中，也会提到乌军在前一日的损失人数，但通常不会超过千人。

例如，10月15日，科纳申科夫的报告提到，这一天，哈尔科夫州贝雷斯托沃耶村附近有多达50名乌克兰军人、2辆坦克、5辆装甲战车、3辆汽车以及一个野战弹药库被炮火摧毁。哈尔科夫州Dvurechnoye村附近的乌军连级战术小组跨越Oskol河的通道被破坏。的一次空袭和炮击摧毁了30多名乌克兰军人、四辆装甲车和两辆皮卡车；由于俄罗斯空军对扎波罗热附近的乌克兰武装部队第65机械化旅第二营的一个临时部署点进行了打击，住在三个营房里的160多名乌克兰军人被摧毁；在尼古拉耶夫-克里沃罗格方向，乌军在赫尔松地区的杜德查尼、萨多克和伊什查卡定居点附近发动进攻，但被俄军挫败。约120名乌克兰军人、17辆装甲战车和8辆车被摧毁。

在这一段报告中，科纳申科夫报告的乌军伤亡人数在360人左右。同样要显著低于根据网传情报计算的日均数据。因此，无论是在日均数上还是阶段性总数上，网传情报中提及的乌军阵亡人数都显得过高。

而相对客观的数据可能来自第三方。11月10日前后，BBC、路透社、《纽约时报》等多家媒体报道称，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将军在11月9日的纽约经济俱乐部的讲话中谈到：“你看到的俄军伤亡的士兵要远远超过100000名……乌克兰方面的情况可能也是如此。"

BBC报道截图。

参考《纽约时报》在两个月前对俄军阵亡数的报道，美方对俄军伤亡状况的评估是综合卫星图像、通信拦截、社交媒体和当地媒体报道的结果获得的。今年8月，美国国防部副部长负责国防政策的科林·卡尔曾在媒体发布会上透露，保守估计，俄军在不到6个月的时间里损失了70000至80000人，其中包括20000名左右的阵亡人数。

综上所述，相传揭晓俄乌冲突中乌克兰实际死亡人数的“开源情报”来自Telegram频道“未来图景”，但该频道没有透露相关数据的具体来源。参考俄乌双方国防部及第三方提供的数据，该情报中提到的乌军阵亡数偏高，可信度相对较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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