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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丨易明:戴红花的姐姐好美

发布时间:2022-12-05 15:33:15易瑾朋来源:

导读戴红花的姐姐好美易明中秋佳节之夜,我和妻带着儿子从喧嚣的花灯广场步回我那在城市中还算清静的住处之时,路边一幢崭新的楼房阳台上,忽然...

戴红花的姐姐好美

易明

中秋佳节之夜,我和妻带着儿子从喧嚣的花灯广场步回我那在城市中还算清静的住处之时,路边一幢崭新的楼房阳台上,忽然传来一首曾经让我非常熟悉的童谣:“月亮光光,姊妹烧香,香起哪里,香起庵堂,庵堂倒了,和尚跑了……”一位慈祥的老人幸福地抱着一个依呀学语的婴儿,在月光下不时地轻声吟唱。

“爸爸,怎么她也会唱呢?那是奶奶教过我的呀!”聆听老人温馨甜蜜的声音,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抬起头来好奇地问我。

“是吗,好好听,那首童谣不但奶奶教过你,也教过我,我也会唱。”我微笑着回答儿子。

“为什么呢?”儿子仍是满脸的疑惑,仿佛那首童谣是他和他奶奶的专利似的。我没再直接回答儿子。望着天空那轮皎洁的明月,我的思绪回到了我那果香四溢流水潺潺的故乡。

我的老家是一个被梨树掩映的村寨。每逢春季到来,梨花竞放,鸟语啁啾,整个村寨犹如一幅以花香为墨点染出的巨型国画,静放在天地之间。老屋前有一棵葡萄树,据说是祖父早年为培养风水、品尝异果特意种下的。几十年过去,无情的风霜雨雪虽然已把它的身躯浸染得满目苍凉,但它仍如一位慈祥坚定的长者,终日守卫在老屋旁,呵护着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成长。树下有一汪清澈的溪水终日哗哗地流过,仿佛在诉说一个不老的故事。

我出生那年,生活虽然已没有父辈们吃野菜、挖蕨根那年月时的艰辛,但饥饿的影子在乡亲们清冷的灶台上也还随处可见。读过酉阳龙潭高中的父亲当时在离家不远的一所村小任民办教师。为了全家人的生活,每天早晨,他总是在我们醒来之前,已从山上刈来两背能在队里记上五分的牛草。母亲每天也不可能闲着,白天除与社员们一起出工挣分辛勤劳作外,到了深夜,还得冒着可能戴上“走资派”帽子的危险,和父亲躲到屋后一间不易透光的小屋里,偷偷地编扎一些扫帚、蓑衣之类的农用物品,待到逢场天时,再悄悄地背到集市上换回一些可以填饱家人肚皮的食物。

我有一个比我大三岁脸色总是黄黄的姐姐。虽然她也还是一个需要大人照料的孩子,但在穷人的家里,在那靠出力挣工分换口粮的年月,她就必须得早懂事。

有一天,东方刚露出一丝晨曦,“出工了——”生产队长的声音就响雷般由远及近钻进了寨子上每一个人的耳里。是去还是不去?母亲一边为睡眼惺忪面带哭腔的姐姐穿着衣服,一边轻声地和父亲商量。去,襁褓中的婴儿嗷嗷待哺;不去,工分又从哪儿挣,那可是年终在队上分口粮的唯一凭据啊。两难之下,父母就把照顾我的任务无可奈何地压到了姐姐秩嫩的肩上。姐姐背不动我,母亲就用土家人包小孩惯用的方形被褥将我裹上,然后直立着放进一个用细丝篾穿花编成的土家背篓里(俗称花背兜),让姐姐守在旁边。为防前后倾倒,母亲把装我的背篓靠墙立着,前面还特意横上一根木凳。匆匆安排好一切后,母亲便拿起斗笠和锄头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家门。

一群麻雀从屋后飞来,落在斑驳的葡萄架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望着母亲远去的背影,姐姐斜歪着小嘴欲哭但最终没哭出声来。母亲临走时那句心酸的话语:“我们不去做,全家人一年就没有吃的。” 似乎让她明白了许多世事。

为了哄我开心,姐姐一会儿从屋角堆放的苕叶中折下一两根苕杆,做成项链在我眼前晃动,一会儿又拿起竹筷敲打瓷杯,让叮叮当当的响声,转移我的视线,抑制我的哭声。起初,姐姐的花样还算奏效。随着时间的推移,姐姐也显得精疲力竭,再也想不出可以用来消磨时间的“玩具”,而襁褓中的小生命也因饥饿开始在背篓中哭个不停。姐姐一时不知所措,抓住背篓的边缘用力地摇动起来,期望我能止住哭声快快地睡去。摇着摇着,突然,盛我的背篓倒向了屋内的一侧。姐姐吓得一声大哭,惊飞了树上嬉戏的鸟儿。

“妈妈,妈妈……”姐姐一边用双手使劲地拖住背篓,一边斜望着老屋对面的山坡声嘶力竭地哭喊。可是谁又能听得见呢?寨子上除了不时的几声犬吠,死一般的沉寂。姐姐不敢松动双手,却又无力将倾斜的背篓扶正。情急之下,无助的姐姐毅然绕过长凳用她秩嫩的肩膀抵在了背篓欲将倒下的方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姐姐与沉重的背篓就这样僵持着,如擂台上俩位摔跤的对手,谁都想战胜对方,谁也不肯相让。渐渐地姐姐感到有些支撑不住了,首先是双腿跪到了地上,随后双手也不得不伏在了地上。偌大的背篓裹着我顺势将姐姐和她的哭声狠狠地压向了地面……

日当中午时,母亲终于从山坡上回来了,带着满身的疲倦和无限的挂念。来不及取下头上的斗笠,母亲便直奔她早上为我和姐姐划定的活动区域。跨进房门,眼前的场景让她惊得目瞪口呆:早上横放的木凳倒在一边,靠墙的背篓倾向一侧,襁褓中的小生命斜歪着脑袋已经沉沉地睡去,背篓下姐姐幼小的身躯则早已被压成了弧形……母亲急忙立起背篓,并轻声呼唤姐姐的名字。

不知是害怕母亲责怪,还是出于一种内疚,睁眼看见母亲,姐姐便“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几次想立身站起,却都未能站稳。长时间的跪卧,姐姐的双腿早已麻木。扶起姐姐时,母亲看见墙角有一块异常湿润的泥土,那是姐姐流了整个上午的眼泪。

“妈妈,弟弟饿了哭,我摇他,背兜偏了,我扶不起他们。”站在母亲的面前,姐姐泪眼涟涟地解释。“不怪你,不怪你。”早已明白一切的母亲一把将姐姐拥进怀里,泪水夺眶而出。母亲知道,姐姐本来是可以从背篓下抽身而出的,可是她没有这样做,为了襁褓中的小生命倒向地面时免受伤害,她用她幼小的身躯挡住了危险,心甘情愿地垫在背篓的下面,整整一个上午啊。一个年仅几岁的小孩,怎就知道舍身救人?

太阳每天都会从东方升起。随着生产队长那句“出工了”的声音在寨子上的消失,我的家境渐渐地有了好转。在母亲温馨的童谣声中,在阳光、葡萄、梨花、小鸟、溪水的陪伴下,我们也渐渐地长大。

姐姐考上中师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我也随后步入了新闻采访的行业。有一年教师节,姐姐学校所在的乡政府召开表彰大会,台里安排我前往采访报道。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十名胸戴大红花的优秀教师走上奖台,接过证书面向观众时,我惊喜地看到那一张张充满信心写满坚定的笑脸中有我的姐姐。啊,姐姐,我也曾想为你戴上一朵大红花,那不是奖励,那是我对你永远的感激,和对伟大人性的赞美。你不知道,你戴上大红花时好美,好美!

(易明,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秀山县影视协会主席)

编辑:罗雨欣

责编:陈泰湧

审核:王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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