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氏喜剧：笑中有泪

冯小刚导演的电影《非诚勿扰3》的上映表现令人感到失望，无论是票房还是观影人数，都排在同期新片的最末。考虑到冯小刚过去曾是“贺岁片之王”，这样的结果令人感到惋惜。对冯小刚来说，一个严酷的现实是：“冯氏喜剧”已经过气。冯小刚的问题在于受到王朔、刘震云等人的影响太深，始终无法摆脱耍贫和调侃的风格。

这一次的《非诚勿扰3》语言风格仍然如此，比如“你们（仿生人）是计算，我们（人类）是算计”之类的台词。这种类型的语言听起来似乎有些哲理，但仔细琢磨，实际上并没有表达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任何事物都有其泡沫，股市有，楼市有，语言也有，一味地耍贫嘴不过是一种语言泡沫。这种风格是在八九十年代形成并风靡的。那个时候，经过一系列从农村到城市的改革，比如“承包”、“产权明晰”，原有的意识形态已经被内部腐蚀成了一具空壳，看上去依然雄伟壮观，实际上早已不具威胁性。调侃和解构的态度透露着一种机灵劲，而且完全没有风险，所以人人都喜欢。然而如今已经不同了。随着时间推移，“承包”、“产权明晰”等曾经让人心潮澎湃的词汇，逐渐显露出了一种略显狰狞的面貌。

调侃的态度默认的前提是自己洞悉一切，并且能够幸运地置身于事外。然而现实却是，人们曾以为能够进入一个人人都能实现财务自由的世界，实际上却进入了一个充满激烈竞争的世界。革命导师列宁曾说过，历史常常给人开玩笑，本以为会进入某个房间，结果却走进了另一个房间。没错，《甲方乙方》（1997）大卖的时候，很多人还以为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是有房有车、社会阶层跃升的美好前景。而当《非诚勿扰3》票房糟糕时，年轻人面对的现实是买不起房子，挣不到足够的钱，社会阶层已经固化……。调侃又有什么意义呢？

既没有洞悉一切，更不能置身事外，调侃的话语从口中飞出，最终只会像块石头一样砸在自己的脚上。如今连“躺平”都不再可行，谁还愿意听你继续耍贫嘴呢？显然，张艺谋比冯小刚更能洞悉时代的变迁。去年春节档，即便面对《流浪地球2》等强大竞争对手，并且尚未完全走出疫情的阴影，张艺谋的《满江红》依然名列前茅，大获成功。《满江红》之所以成为热议话题，是因为它以曲折的方式展现了一个内卷的世界，这是一个让每个人都感到缺乏安全感的环境。

过去，红色意识形态常常是王朔、刘震云等作家取笑的对象，但近年来，随着现实教育的影响，许多年轻人重新对其产生了同情性理解，甚至认同。对“宏大叙事”进行嘲讽只会招致他们的反感。实际上，早在2013年，冯小刚的电影《私人订制》就已经显露出了疲态，观众已不再认同。然而，冯小刚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反而认为观众太“低俗”，导致了今日的失败。在观影过程中，明显感觉到冯小刚这次特别小心翼翼，生怕不能讨好观众，以往那种“贺岁片之王”的自信气场已经荡然无存。冯导渴望一次票房冠军，这可以理解，但执念过重，反而导致票房不佳。

在这方面，陈凯歌也有惨痛教训。2015年他执导的《道士下山》，被认为是“舔观众的脚趾”，虽然态度已经足够低了，但票房依然不尽人意。如果冯小刚能够放下对票房的执念，以刮骨疗毒的决心去王朔化、去刘震云化，真正拍出一部能够回应时代焦虑的电影，票房应该不是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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