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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士登台,一个场景打动所有人

发布时间:2023-12-22 17:15邓菲丹来源:

导读·2023年12月21日,中国科学院院士陆汝钤在环球人物年度盛典现场。“就是要敢走别人没走过的路,敢走自己的路。”作者:刘舒扬院士登台演讲...

·2023年12月21日,中国科学院院士陆汝钤在环球人物年度盛典现场。

·2023年12月21日,中国科学院院士陆汝钤在环球人物年度盛典现场。

就是要敢走别人没走过的路,

敢走自己的路。

作者:刘舒扬

院士登台演讲,一个无声的场景打动了所有人。

88岁的中国科学院院士陆汝钤右手拄着拐杖,左手被人搀扶,一点一点地拾级而上。四级台阶,他走了几十秒。

·2023年12月,陆汝钤在环球人物年度盛典发表演讲。讲台左侧的礼仪人员拿着他的拐杖。(刘舒扬 / 摄)

·2023年12月,陆汝钤在环球人物年度盛典发表演讲。讲台左侧的礼仪人员拿着他的拐杖。(刘舒扬 / 摄)

这是12月21日,“聚力·奋发2024”环球人物年度盛典的现场。主办方再三询问要不要坐着,陆汝钤执意站立着完成了时长15分钟的演讲。

“科幻”

生活中的陆汝钤有两个奇特之处。第一个就是,身为中国最早开展AI理论与技术研究、立于科技潮头的学者之一,他几乎不用手机。

电子邮件是他与外界联系的主要方式。家中的写字台就放在客厅沙发旁边,背对电视机,“我的电脑一直开着,我就在这工作”。

陆汝钤的一天通常是这样度过的:晚上,小区里正是万家灯火,他却早早入睡;次日凌晨,世界沉入梦乡,他披衣起床,开始一天的工作;吃过早饭,他小睡一下继续工作至中午,午饭后再次小睡片刻,之后工作至晚饭。

环球人物记者眼前浮现一个科幻般的场景:在每个万籁俱寂的深夜,从北京上空俯瞰下去,这栋位于中关村的楼房总会亮着一团淡黄色光,它孕育了AI领域的诸多奇思妙想。

作息是陆汝钤的第二个奇特之处。休息时间都安排在饭后,这是他的有意为之。“一般吃过饭以后脑子是比较昏沉的,用来工作的话时间就浪费掉了。所以吃完饭后我马上睡觉,这样糊涂也不要紧;起床后头脑清醒,效率特别高,我就用来工作。”

与环球人物记者见面那天,陆汝钤穿戴了一身黑——黑夹克、黑裤、黑鞋和黑框眼镜,唯有头发是银白的,很酷,又很慈爱。

·2023年12月,陆汝钤在北京家中接受环球人物记者采访。(侯欣颖 / 摄)

·2023年12月,陆汝钤在北京家中接受环球人物记者采访。(侯欣颖 / 摄)

在持续3小时的交谈中,他始终语速飞快,反应敏锐,谈到科学问题时严谨细致,谈及个人经验时又爽朗大笑。在他身上,理性与感性的配比似乎刚刚好。

中国工程院院士李国杰说,中国的AI界没有马文·明斯基、约翰·麦卡锡、司马贺(即赫伯特·西蒙,这是他给自己起的中文名字)、爱德华·费根鲍姆等响当当的权威学者,但有许多为AI发展作出贡献的科技工作者。“如果说中国的人工智能界是一座花园,这里没有参天的乔木,但灌木丛生,百花盛开。”

陆汝钤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经历可能会令你惊呼:原来在被我们关注之前,中国AI已经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

故事是从1979年的那场暑期讨论会开始的。

幼苗

1979年夏天,时任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以下简称数学所)副研究员的陆汝钤收到一封邀请函。

信上说,根据中国电子学会计算机学会(今中国计算机学会)当年学术活动计划的安排,吉林大学、北京大学、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吉林省计算机技术研究所将于7月23日至30日在吉林长春共同筹办一场“计算机科学暑期讨论会”,请陆汝钤届时作一场学术报告。

那时在中国计算机界,陆汝钤已是小有名气的青年学者。

国内计算机可用的软件数量少,“进口也困难,国家也没钱”,陆汝钤便在1975年和两名同事共同发起了一项计划,联络业内同行合作研究高级语言开发和移植软件系统,并约定可以免费使用彼此单位的计算机,使所开发的软件实现“一机实现,万机共享”,这便是“XR计划”。

·1981年,第六次“XR计划”会议代表在云南昆明合影。前排左五为陆汝钤。

·1981年,第六次“XR计划”会议代表在云南昆明合影。前排左五为陆汝钤。

1978年,陆汝钤获得科研生涯的第一个奖项——在邓小平同志亲自主持和领导、号召全党和全国人民向科学技术现代化进军的全国科学大会上,他是获得先进集体奖的一员。

1979年那个夏天,火车摇摇晃晃地从北京开到长春。对那场盛会的诸多细节,陆汝钤已记不真切,可那股蓬勃向上的气息在他的记忆里始终清晰。

研讨会共有65家单位的99名代表参加,可谓群星璀璨。代表们推选了吉林大学教授王湘浩、数学所研究员吴文俊、北京大学教授吴允曾等13人组成领导小组,主持会议。

王湘浩在1955年就当选为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院士),是中国数学学科首批9位学部委员之一。他也是这场研讨会的主要发起者和组织者。在此两年前,他便提出在中国开展AI研究,是国内最早的倡议者。

陆汝钤还记得,研讨会进行到某一天时,王湘浩走上台说,现在我们要研讨一下人工智能。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人工智能’这个词。我是很兴奋的,觉得这是个非常有意思、非常有意义的方向,而且特别符合我的兴趣。我喜欢多动脑筋、多思考,在AI领域就可以异想天开、天马行空。”陆汝钤告诉环球人物记者,尽管当时还有一部分人对AI能否实现持怀疑态度,倾向于用“智能模拟”一词来替代,“但我们都没有采用这个提法,会上的讨论气氛非常活跃,也感染了我”。

这是推动陆汝钤从事AI工作的转折点。两年后,他发表了自己在AI领域的第一篇论文。“我是完全受到王湘浩先生的影响。”

王湘浩在总结这场研讨会成果时这样写道:“在我国,一支小小的计算机科学研究队伍正在形成。这是一棵新生的幼苗,让我们爱护它、培育它。因为在新长征中,它将成长壮大,起到自己应有的作用。”

有人将这次会议称为中国AI研究的一次“摸底会”,甚至冠以“中国的达特茅斯会议”之称——1956年,“人工智能暑期研讨会”在美国达特茅斯学院举行,马文·明斯基、约翰·麦卡锡、司马贺等几位执牛耳者悉数参加,AI从此登上人类历史舞台。

敲门砖

陆汝钤原本是学数学的。

他是中国第一批公派民主德国的留学生,1959年毕业于德国耶拿·弗里德里希·席勒大学(以下简称耶拿大学),专业是出国前就已经选好的,因为“数学这科成绩最好,而且我的兴趣也是数学”。

那一批共有500多名中国学生前往东欧留学。1953年8月,陆汝钤和同学们登上北上的火车。从北京出发,列车在内蒙古满洲里经历一次换轨,以适应苏联的宽轨铁路,然后穿过辽阔的西伯利亚,在莫斯科停留了3天。

3个星期后,陆汝钤先抵达了同样位于民主德国的莱比锡,在莱比锡大学学习德语。一年后,他前往耶拿,进入耶拿大学数学系就读。

报国是最直接的学习动力,这是陆汝钤那一代科研人员的共同底色。到耶拿后,陆汝钤和其他中国留学生每月会收到一笔国家发放的生活费。“国家也没钱”,他们觉得心疼,主动向中国大使馆申请将生活费减半。

学习的动力还来源于母亲李秋志的教导。陆汝钤祖籍苏州,1935年出生于上海,是家中长子、长孙。父亲在铁路做收发报的工作,常年不在家。

陆汝钤长到4岁,李秋志就开始教他认方块字。后来为了凑学费,李秋志变卖了自己的婚床。床是祖上传下来的,全铜铸造,价值不菲。

家中老人很不高兴,说这么好的床给卖掉了,太爷爷太奶奶知道了会哭的。李秋志说,不,他们听了会笑的,因为这个床让他们的曾孙子能够继续念书了。

·1947年,陆汝钤12岁。

·1947年,陆汝钤12岁。

陆汝钤一路念到民主德国,1959年,毕业回国。填写分配意愿时,他只写了“服从分配”4个字。同年,他进入数学所,师从数学家华罗庚,研究多复变函数论。

1971年,陆汝钤迎来了他的第一次转行。数学所建了一个计算站,他进入计算站负责软件组工作。所里没有计算机,他就天天跑到隔壁中国科学院计算技术研究所的资料室先学些基础知识。

资料都是油印的,装订也略显粗糙,可在印刷品匮乏的年代已足够难得。陆汝钤每天早早地等在资料室外面,门一开就往里冲——“不是为了抢座位,而是为了抢资料。每种资料可能只有一两本,别人拿去你就没得看了。”

那时三线建设工作正如火如荼地开展,贵州主要担当电子工业生产基地的角色,在凯里形成了中国最早的计算机产业集群。

1972年春天,数学所从凯里购买了一台晶体管计算机,为此,陆汝钤和同事们被派往凯里学习了3个月。大家各有分工,他的主要任务是保障ALGOL 60编译系统的正常运行。

买回来的计算机被安装在数学所运筹室小楼的二层,占地面积十几平方米,能存储8192个字,每字42位,浮点运算每秒3万次,程序由穿孔纸带通过光电机输入。它成了中关村的“香饽饽”,周围的高校和科研单位都会来数学所租用。

碰到机器运算错误或故障的情况,软件和用户程序方面的问题均由陆汝钤负责排查修复。甚至到后来,这台计算机的生产厂家不再向新购机客户提供ALGOL 60编译纸带,而让客户直接去数学所拷贝。

“这项工作对我是有帮助的,因为我没有系统地学过计算机软件,特别是编译程序,这就等于给我补了这一课。”陆汝钤说。此时,数学的功底与计算机的头脑,叩开AI大门的两块敲门砖,他已握在手中。

动画片

1979年进入AI领域后,陆汝钤做了许多开创性工作。

设计并主持实现知识工程语言TUILI、把机器辩论引进AI领域、设计和开发专家系统开发环境“天马”……其中,他最为得意的科研成果,是全过程计算机辅助动画自动生成系统“天鹅”。

陆汝钤是个动画迷,喜欢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的彩色动画长片《大闹天宫》,“孙悟空的形象特别令人感到可爱”;《绿野仙踪》《米老鼠和唐老鸭》他觉得也不错。“天鹅”的灵感就源于此。

“我就有一个直觉,觉得这是AI一个很好的试金石,尽管当时很多人都不相信,但我还是下决心做下去。”

他设计了一个“觉得可行的技术路线”,带着50多个人搞了5年,终于在1995年研发出了“天鹅”。

简单来说,“天鹅”的神奇之处在于:在动画的人、物、景构件和导演知识库的支持下,只要把文字版的童话故事以“受限的自然语言”的形式(“受限”指表达方式受限,需要相对简单直接)输入进去,几十分钟后,输出的就是一部完整动画片。

陆汝钤为“天鹅”设想了“很多很多的应用场景”,留待日后逐一实现,比如少儿教育、卫生保健等。围绕它们的设计开发,“出1000篇博士论文都是有可能的”。

1991年,陆汝钤被聘为国际人工智能联合会议(IJCAI)顾问委员会委员,是最早得到国际AI社区认可的中国学者之一。

他还曾于上世纪80年代初应邀在当时的北京软件研究生院讲授AI课程。计算机都还未普及的年代,整个教室坐满了为AI而来的学生,走廊里还有不少人趴在窗户上。

陆汝钤编写的那本油印教材《人工智能》广受欢迎。后来他参加学术会议,常常有年轻人跑来表示感谢:“陆老师,我就是读了您那本人工智能的书才对它产生兴趣的。”

·陆汝钤和青年学生讨论问题。

·陆汝钤和青年学生讨论问题。

“在AI领域,就应该做别人没做甚至别人没想到的东西。我对学生也这样要求,有时候学生有畏难情绪,说这个东西没人做过。我说如果人家都做了,还要你干吗?就是要敢走别人没走过的路,敢走自己的路。”

不过在当时,并非所有人都知道AI是什么、研究AI的人在做什么。陆汝钤对环球人物记者说起一件趣事:他是1999年当选中国科学院院士的,后来他听说,当时讨论到他时,有人一下子记起来——“这不就是那个做动画片的人吗?”

2014年,陆汝钤和另一位中国AI开拓者、中国科学院院士张钹共同获得中国计算机学会(CCF)颁发的“CCF终身成就奖”。

业余时间,陆汝钤还是像年轻时一样,喜欢读小说。近几年,他读完了一套《莎士比亚戏剧全集》和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当年如果不做AI研究,我可能会去从事文学创作,那是我少年时的梦想。”他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陆汝钤和妻子孔慧英。

·陆汝钤和妻子孔慧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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