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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镇》售罄,魏书钧再出发!
发布时间:2023-09-25 17:49汪政琰来源:
从《延边少年》起四入戛纳,青年导演魏书钧可谓在导演之路上稳步前进。而随着《永安镇故事集》定档公映,他和他的团队也再度走入大众视野。
开拍两周前重写剧本,选用大量“素人”演员,拍摄一部关于电影的电影,《永安镇故事集》以大胆的自反为电影和电影人“祛魅”,重新建构电影创作与生活的纽带。三段故事形成自然流畅的结构,时间在永安镇上平缓流动,年轻的老板娘小顾短暂脱离柴米油盐,又与影像世界擦肩而过;小镇里走出去的大明星陈晨回乡拍戏,不想却物是人非。片中的剧组声势浩大,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开拍前导演和编剧仍然未能说服彼此。片中既有生动有趣的笑料,也有默默流下的泪珠,戏里戏外,是电影,也是生活。
银幕背后,魏书钧始终在向现实求索,感受生活,不断思考是他创作的力量来源。生活围绕着电影,而现场是电影诞生最重要的时刻。
6月带着《永安镇故事集》回到母校传媒大学,在与我对谈时,魏书钧十分诚恳地述说着潜藏在“永安镇”的故事。此后,编剧康春雷与演员刘洋也在广州分享了他们创作《永安镇故事集》时的体验,解答了观众的疑惑。有趣的是,三位主创的体会似乎遥相呼应。今天特别播发两次对谈的文字记录。
文艺片在当今这个市场生存不易,《永安镇故事集》投入市场后也出现了波折和争议。但今晚我们在电影资料馆艺术影院的《永安镇故事集》依然成功售罄,一票难求,可见艺术电影要想表现得好,真的需要找到它们精准的受众。
好的电影,成败不在一时,我们坚信《永安镇故事集》没有输,它有实力留在 电影史里,长久地被观众看到。
最新消息,魏书钧最新作品《河边的错误》将作为开幕片亮相十月即将到来的平遥国际影展,让我们继续期待。(奇爱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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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书钧:现场是最重要的时刻
沙丹:《野马分鬃》和《永安镇故事集》是您的第一、二部长片,都入围了戛纳电影节。这两部电影都是关于电影,关于拍电影的电影,我们称为元电影。从电影当中可以映射到生活相关的方方面面。你创作这两部电影的先后顺序是怎样的?这一部《永安镇故事集》和《野马分鬃》相比,虽然都是元电影,但二者之间肯定还是有一些发展和变化的,请您先做一个简单的介绍。
魏书钧:《野马分鬃》当时就没想到元电影的层面,是在平遥放之后,大家告诉我这是元电影,我才有这个概念。最初也没有想讲很多关于拍电影的事儿,只是在针对男主角左坤他的学校,他的生活环境做背景。但是因为有特别多的场次戏,如果拍电影只是一个背景,好像有点没意思,所以我们又在戏中戏做了一些文本,在他生活的这个环境里面做了一些描述。《野马分鬃》主要还是讲这个年轻人如何逐步的去面对社会,面对城市世界的故事,对我来说是一种写实的经验描写。
《永安镇故事集》的时候就知道有元电影了,但是在《永安镇故事集》前两部分,这个电影剧组是偏背景向的存在。第一个故事是小顾,一个小镇的年轻妈妈的故事,第二个故事是一个演员的故事。其实我们没有具体的探讨怎么拍电影,或者是为什么拍电影,可能第三部分属于元电影的部分,集中在编剧和导演之间对于创作的分歧,还有所谓的和解的过程。
沙丹、魏书钧在映后交流现场
沙丹:咱们总说电影是一个造梦的手段。在这部电影当中我觉得还蛮有趣的,一方面电影本身是在虚构很多相关的故事,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电影其实也在记录生活的记忆。《永安镇故事集》到最后大家可以看到一个非常精彩的长镜头调度,在这个电影结束的时候,电影里面的“永安镇故事集”终于开拍了,但是从导演到女主演杨子姗,包括编剧和老板娘,他们似乎都不是那么开心,对吧?
电影和电影之外的生活之间有一些非常有趣的、有意味的关照。我相信这是一个你自己设计的场景,一个有意味的定场。你想通过这个场景告诉我们什么?这是你拍《永安镇》,或者说你对拍电影这件事的一种个人体验吗?可能我们观众看起来很热闹,但实际上你们也遇到过很多类似的冲突?跟大家也分享一下这次创作的感受好不好?
魏书钧:从我的角度来讲,拍一部电影从前面的创作,然后到筹备,到完成制作、后期,整个过程通常是比较“筋疲力尽”的。因为一方面要解决创作上的纷争,拍电影是一个集体的工作,那么每个人的声音、每一种想法好像都不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判断,所以讨论和争论其实是一直伴随着事情的发展。
另一方面,集体创作的环境里面有很多的创作之外的事情,生活本身也是一部分,为什么来拍电影也是一部分。你想通过这个电影做什么?拍电影是一份工作吗?还是一种生活的方式?所以这部电影想讲述的,就是关于创作跟生活本身。
刚才提到,最后大家好像都有一点筋疲力尽的样子,我觉得是一种更有趣的角度。音乐开始的时候,编剧和导演这两个人关于到底应该听谁的,这个戏应该怎么写的纷争,其实没有在内容上达成真正的和解。但一个巨大的时代的响声,让他们这个争吵好像失去意义了。音乐提供了一种很俯视的视角,在这个小镇上的生活的人都有类似的感受,都有这种荡开涟漪,展开一种想象,但是最后又回归了平静的感觉。
沙丹:如果大家了解电影当中的背景的话,会发现影片中的重要演员康春雷就是影片的编剧。《永安镇》署名的两个编剧,一个是春雷,一个是您本人,您又是这部电影的导演,电影当中刘洋和康春雷吵架那一场戏,是不是在现场您跟春雷之间真实发生的故事?一个调侃式的问题,你们有没有“脱过裤子”?
魏书钧:这个负责任讲,绝对是没脱裤子。我们的争论一般都停止在调侃以及调侃之后的沉默上,不会再往下。我们在面对创作的时候还是很真诚的,就是只聊问题本身,大家知道要一起开始这个项目,所以就停下来。
第三部分更多是以我们两个人的经历作为原点,从原点上开始生发出来的故事。这部分剧本有很多台词,我说编剧的词我来写,然后他说你这句话写成这样,那导演那个词我要写成那样,会有这种交流。我们在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发展里面,说出了很多没脱裤子但是想要说出的话。春雷一边在完成这个剧本,一边在塑造这个角色,在这个过程里面我们都收获挺多,很有意思。
沙丹:这部电影其实让我想到了费里尼的《八部半》。大家知道费里尼在拍到他自己第八部半电影的时候,发现在创作当中其实有非常多的困惑,他把这个困惑的过程拍了下来,最后成为了电影史上非常重要的电影《八部半》。《永安镇故事集》似乎也是你们把过去一些相关的困惑,通过凝练之后拍成了电影。
最初都有第一稿,第二稿,到最终呈现的《永安镇故事集》,跟最原始的电影剧本对比,你们在现场的时候会用临时调整,修改剧本这种非常即兴的方法,还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先设计好,开拍前就已经固定下来的?这也是影片当中就有探讨的问题。
魏书钧:我们是有剧本的,虽然新的剧本跟原来的剧本完全没关系。原来的剧本其实是真正在讲一个小镇上的三段故事,每一段故事有不同的主人公,他们之间没有特别强的关联,就像现在这个戏里面的文本一样。新的这个故事我们有完整的剧本,但是在前两幕基本上每一场戏是没有写台词的,有点类似于分场大纲,都是现场写的台词。
因为我在拍这个戏的时候有一种很强烈的感受,当我们伏案写作的时候,我们总在想怎么样去表达一个意思,能更准确、更符合人物和情境,通常会给出一个想了很久的答案,但是到现场之后,现场会给我们新的台词,会直接告诉我们哪样的表演是更被需要,或者更准确的。所以我们在前两段都是这样做的。
但是第三段我们是提前写的完整的剧本,因为它有大量的关于创作、关于形式上的讨论,没办法通过现场再勾连出一个复杂的结构来。前两段写的内容是定的,但是台词没有写出来,后面都是写好的台词。
沙丹:我在电影资料馆做节目策划的时候,发现策划的内容跟现实之间,有时候会有一些非常神奇的指示。在拍摄的时候,我相信有很多是你没有想到,但最后意外就出现了的场景。
我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个镜头,是在第二段故事结束的时候,陈晨和陈宏一家人发生小冲突之后,内心不是很快乐,她回酒店的路上,在车窗上画了一个小人,这小人真的流泪了。这样的镜头我相信是没有使用什么特技的,是怎样找到了这么一个“魔幻时刻”?影片当中还有没有类似这样,最初意想不到,但是最后出现了效果的设计?
魏书钧:画眼睛这个是剧本里就写到的。我们开拍前做了测试,它看似是一个固定镜头,但是其实还有点麻烦,要配合的东西比较多,因为要保留雾气,包括车里的温度,水蒸气要蒸多久,车里坐几个人,都会影响水珠掉下来的过程;太薄它就掉不下来了,太厚就是整一面窗户全都在流泪,看不出来是从那只眼睛里流下来。
当时还有一些设计,就是什么时候画眼睛,走在哪个路口的时候,能借助外面布置的灯显出这个眼睛。我们拍了大概十六七条,可能拍到十几条效果一直不是特别好。我的执行导演就说要不然切开拍吧,先拍陈晨的脸,她有这个反应之后,看到她手在画,然后再拍特写,因为特写可能就更好等,不需要一个连续的时间。
但是我当时觉得,如果切开拍,当然也有表意,我们能知道一种很难沟通的陈晨的情绪,但是这样就更刻意一点,创作本身的痕迹更重。我还是觉得一个镜头下来是最好的,所以我们就再试,试了十六七条。
而且那场戏是杨子姗老师最后一场戏,她也很配合我们一遍一遍的试。最后终于好了,那个时候感觉我们苦苦等的就是这个东西,而且眼泪流的速度,那个时间点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
沙丹:我也套用电影当中吴中天的话,“你这个电影,这个镜头会留在电影史当中的”。真的是非常了不起。接下来我就问一些同学们提出的问题,然后延展一下。首先是广播电视工程的杨同学提问:电影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魏书钧:一部分是我们真实的经验,一部分是基于它的一种想象,这是大部分的来源。
沙丹:22级摄影的刘同学问,您的场面调度特别的灵动流畅,请问是事先设计成分更多还是现场即兴给您的灵感更多?
魏书钧:更多是现场的。我们拍这部片子的时候,没有提前去画分镜头。其实这个问题涉及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一个电影的创作观念,就是觉得电影诞生在哪里。我是属于那种觉得电影诞生在现场、诞生在开机时刻的人。没有对错或者优劣,只是创作观念的不同。现场是最重要的时刻。那么今天的光线,群众演员,场景的布置,演员此刻的心情,椅子是什么颜色的,我们取什么样的景别等等,是诸多的现场的元素真正决定了这场戏。所以我更希望在看到大部分的演员、道具、物料都在现场的情况下,来判断怎么去拍,也许第一次判断不准确,那可能要再换一种方式再试。
沙丹:下面这个问题我觉得非常具有代表性。这个电影当中的三段故事分别是“独自等待”,“看上去很美”和“冥王星时刻”。标题恰好致敬了伍仕贤的《独自等待》,张元导演的《看上去很美》和章明导演的《冥王星时刻》。本片中标题对应的故事,与原作标题的故事不谋而合,请问您怎么想到将故事本身与标题致敬的原作本身结合,用这三个片名去结构三个篇章?
魏书钧:就是从名字本身出发,如果把这三个片子的文本再跟我们这个故事结合,想一下就觉得太复杂了。我们没有那么做,只是真的觉得这个题目本身就对应了我们每个故事,其实就这么简单。
(康春雷:写剧本的时候我们就决定了。也不是当作迷影梗,是因为贴切,所以选择了这几个名字。)
沙丹:你们会给这三个片方会打招呼吗?说我要用你这三个片名当作标题。
魏书钧:有,制片人都打过招呼,确认过了。
沙丹:现在看这三个小标题真的非常贴切。那下一个问题:《永安镇故事集》做到了里外双层结构的高度对位,在电影当中,拍电影跟这部电影高度对位,制作这种体系的电影难度是否更高?在过程当中如何避免混淆内外的情况?
魏书钧:我就把它分开来看待。比如之前对原剧本的道具和场景的准备,在这里就变成文本信息了,其实还是把《永安镇故事集》当作一个新的电影来看待,不去想太复杂的内外对照。既然是新电影,那创作它的方式跟原来任何一部电影都是一样的,比如也是选择一个场景,只不过这个场景是一个拍戏的场景,那么拍戏的场景原来怎么拍,这次也还要怎么拍。如果去想那个特别明确的对照关系,我觉得有可能会错失更生动的、更真实的可能性。
沙丹:电影圈的朋友,包括我第一次去看这个影片的时候,跟大家一样笑的特别开心。除了剧作非常有趣,在电影当中其实出现了太多我们熟悉的好朋友,我给大家做个简单的介绍。比如拿DV做侧拍的,是非常优秀的青年导演杨平道导演;老板娘黄米依,她戏里的老公是《日光之下》的梁鸣导演;和杨子姗有点小冲突的是耿军导演,和王佳佳在戏里做夫妻的杨瑾导演,二位在戏外也是夫妻。
电影当中有非常多的电影人,他们本来是导演,在《永安镇故事集》里都成为了演员,用摄影机记录故事的人,在电影当中也表演各自的生活悲欢。你请了大量电影圈中和你一样的青年导演来演这部电影,像杨瑾演的还很不错,为什么会用这样有创意性的选角方法?
魏书钧:最初是杨瑾导演这个角色,他在帮佳佳老师搭戏,我们没有想到他搭的那么好,我就说那佳佳能不能问问杨导,有没有兴趣来演?其实在此之前我跟他也不认识,我只是听说过他。他说你确定我行吗?我说行,来吧。他就答应了。之后我就在想,那能不能再找别的导演一起来玩?然后就问了梁鸣导演,也是我师哥,咱们学校校友,是学表演的,他也很爽快就答应了。
他们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演什么电影,我们就是说过来玩。以这种方式跟大家聊,就像是大家聚到这个小镇上拍了几天的合影一样。因为电影本身也聚焦了创作跟生活的关系,那么大家都是创作者,在一个动态的影像里面,我们彼此留念,我觉得是挺有意思的事。
沙丹:春雷原来的剧本说在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就像一个小石子投到河里,似乎荡起了一点涟漪,马上又恢复原状。好多地方都有类似永安镇的小镇,你选了一个湖南小镇,但你是在北京长大,《延边少年》也是在距离你自己生活相对较远的延边拍摄。是什么真的打动了你,让你选择在这样的永安镇去拍这部作品的?
魏书钧:有时候反倒是在不熟悉的场景中,能从不熟悉它,到获得一种离你最远的,或者是最让你明确的东西,它会造成一种吸引。这个小地方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安静,和名字一样,好像永远都不会改变。有的时候有一点生机,但是它有它本来的样子,跟都市的生活是完全不同的。我们是为了原来的剧本选的这个地方,等到要改变剧本的时候,我们只能在这个地方拍了,没有时间再去找一个新的场景。所以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依山造水。
沙丹:永安,永远安安静静,电影当中其实永远没有安安静静,大家都是一地鸡毛,但最后不管有多少的困惑,电影还在拍。生活当中可能有些很困惑的地方,电影也是如此,哪怕看起来光鲜亮丽,但电影的背后其实有非常多的故事,也可以在现实当中找到相关的问题。
摄影系的仲同学,他的问题是如何在剧本当中设计笑点,且不突兀。刚才大家真的是笑疯了,我觉得很大的原因是,大家真的都在传媒大学里学影视相关,看到电影会想到拍学生作业的时候。拍戏的时候,哪怕一个小的选择都会引发相关的冲突。《永安镇故事集》围绕这些看起来一地鸡毛的事,做了非常精辟的,让大家听完之后觉得很好笑又不突兀的对撞,怎么去实现这样一种效果?
魏书钧:真的是来源于经历本身。如果大家拍戏,从学生剧组开始就会有很多无奈的时候,你会发现大家带着很多种角度,单听一个角度,或者单听它本身没有问题的一句话,但在某个情景里面它可能被错位地引述,效果就发生了。不是说这个地方要让观众看的时候发笑,而是我们写的时候觉得有意思。
王佳佳老师在戏里对她爱人说“今天晚上你很绅士”,如果只是这样一句话,它不在一个情境里面,其实不会有什么喜剧的效果,只是在那个处境下,我们都感受到了三个人之间的微妙,关于此刻的情境,和过去留下的历史,他们三个人有一种尴尬,我们是感受到这种尴尬,加上这句话才会觉得有意思。
沙丹:王佳佳那句话说“这样的生活压根你就不想过,你要想过你早就过上了”。这句话里面其实有很多的讥讽,就说这俩人过去可能有点什么,可能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们俩就过上这样的生活,这是一个言外之意,我觉得真的非常厉害。王佳佳在《日光之下》当中的表演我认为也非常厉害,她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演员。
《永安镇故事集》当中还有很多的阿根廷元素。比如马拉多纳这个地方让我很有感触,很多某种角度上不可调和的矛盾就是靠这样的一件事被调和了,两个人就放下了成见。影片在拍的时候,其实阿根廷还没有夺冠,春雷穿的是带着两颗星的阿根廷大衣还有球衣,这是他喜欢还是你喜欢?怎么想到用《阿根廷,别为我哭泣》去做最后的配乐?这个还是很妙的。
魏书钧:其实不是我们两个喜欢,他压根就不看球,我是看篮球。我们俩都不是足球迷,我们的摄影指导阿光是。我回看侧拍纪录片,才知道我们是从哪个点进入到这部分创作的。是有一天在我房间里聊剧本,春雷在写,我也在写,摄影指导在旁边沙发上刷手机,然后他突然间说哇,马拉多纳去世了。视频里我跟春雷就回头看了他一下,我们并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他是球迷,他很喜欢马拉多纳,我们看看这个事就过去了,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把这个东西拿到剧本上的。
作用就像您刚才说的,在另外一个维度产生一个震荡,让他们俩“止戈”,没必要吵了,其实这就是我们写剧本的时候真正发生的一件事情。
沙丹:这部电影当时是参加戛纳导演双周,您好像没去,但是我相信您应该了解一些国际上对《永安镇故事集》的相关评价。因为电影当中除了大家都能理解的拍电影,还有很多中国人才能意会的一些事,包括那三个标题。以您个人了解,外国观众,包括外媒、影评人等等,他们对这部电影大概给出了什么样的反馈?
魏书钧:他们对于元电影本身这个认识可能看得更多,尤其在法国有很多这样的作者电影,围绕电影本身的创作。其实关于电影人或者电影创作的电影非常多,包括拉皮德的《阿赫德的膝盖》,那年的《博格曼岛》,每年都有大量关于电影创作的故事。
我觉得常年在这样的环境里面,最容易找到抓手的一种生活,是围绕电影的。有的时候内核可能不是拍电影,但是我们借助电影或者电影的剧组、导演、演员,来完成一个我们想表达的东西,我觉得是这样。
沙丹:我接着这个话题来问。这部电影当中,关于电影想讲的事,我觉得可能高于电影。戛纳电影其实很注意一些社会议题,和所谓造议题的能力,比如说性别的,移民的、难民的、跨界的等等。你的电影实际上跟戛纳电影主流的模式不太一样,但似乎又隐隐的指涉到一点所谓的社会阶层问题,一个在制度当中会有角色,谁比谁高的问题。《野马分鬃》当中我们就看到很有趣的一幕,主角是学录音的,虽然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挺有才华的人,但是他在整个剧组里的 level 相对来说有点低,上边还有摄影指导,还有导演。
《永安镇故事集》里康春雷这个角色,刚开始他和杨明道的角色在聊天,杨明道刚想跟老板娘套词,马上被打断,问的问题就再也没有回声了。还有制片人峰哥,这个角色就是电影真实的制片人黄旭峰。所以电影中似乎又在讲社会当中出现了这种阶层的问题。杨子姗跟那些老板也有,每个人跟杨子姗单独交流的时候或许很横,遇到更强的人好像又怂了。当然我们影评人没有像片子里那么“牛”。我觉得从《永安镇故事集》可以发散地去想到很多的问题,请您跟大家分享一下。
魏书钧:首先我觉得只要有人群,就一定有权力结构,不光是在一个剧组或者是一个系统里,在中国外国我觉得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个权力结构的表现方式不同。它某些东西是很有趣的,我们尊重现实的状况,但是在现实状况里面我们又看到每个人在不同位置的时候,他的角度和他的措辞会有变化,这些是很写实的。
您刚才提的另外一个问题,我其实不太希望做那种永远在以边缘题材去向别人展示,或者说“只有这一类的东西才值得被拍”。我不是说不值得拍,当然可以,只是可能我创作的影片并不聚焦在那些事情上。我们也可以做真正关于电影的讨论,而不是说只能趋于某种,说难听点好像有点谄媚,或者说有点媚某种正确的东西。我觉得那其实挺没意思的,无论在哪个语境里去聊,我觉得那个是没有价值的。
沙丹:您这个回答让我觉得“心有戚戚焉”。因为我自己做电影节的策展工作,看到的艺术电影当中的套路电影也非常多,每年都看到很多似曾相识的影片,所以我觉得也有不要因为艺术两个字,就把艺术电影抬得非常非常高的问题。电影无论是在哪个平台当中,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把自己的想法和有意味的叙事结构相结合的话,就是非常好的。有一位同学问,片中的导演和编剧是不是您脑海当中两种声音在打架?
魏书钧:是的,某种程度上可以这么理解,因为影片并不是时刻站在编剧的角度去思考,也不是时刻站在导演的角度去得出结论,而是徘徊在两者之间。他们都是我创作过程当中真实出现过的想法,有时候可能我也没有得出结论,就把它当作一个问题在电影中提出来。
沙丹:卢同学问,注意到编剧和演员里面都有康春雷本人,这部电影是不是编剧本人本色出演,创作幕后有没有有相似的故事?可以回应一下是不是本色出演。
魏书钧:某种程度来说,春雷关于做编剧的苦楚和委屈,跟这个角色是有相关性的,但是我们在相处过程当中我没有这样对他,我们都是很尊重彼此的。
沙丹:有同学问,把马拉多纳逝世的消息,作为导演和编剧故事的结尾是什么意思?您需要再给他解释解释。
魏书钧:这个意思是,在我们对问题本身没有得到一个“高下立判”的结论的时候,一个更大的动静发生了。好比说我们现在争论这道题,我觉得答案是10,沙师哥觉得是8,我们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然后突然间外面地震了,我们现在的讨论就不太重要了,对地震的感受更强烈了,大概是这样。
沙丹:稍微延伸一下。今天毕竟是要讲一些电影创作的背景,大家还是很想知道电影当中为什么要选择这些演员。刚才我们已经回答的是,这几位导演来演了电影当中的角色。那么两位女主演,一个是黄米依,一个是杨子姗,黄米依这两年有非常惊艳的表现,有部电影叫《街娃儿》,也是由她主演的。杨子姗大家就更熟悉了。跟大家分享一下拍摄当中关于两位女主演的表演,包括您和她们之间指导表演的一些故事吧。
魏书钧:首先米依,她是湖南长沙人,她演这个角色顺手的地方是讲她家乡话。我觉得语言有的时候很直接,能给我们带来一种更确信的感觉。她是熟悉这个语言体系的,但是她没有做过妈妈。这可能就是所谓指导表演要准备的工作,她每天就换上那个衣服,然后我们真的找了一个小朋友,他妈妈就每天跟她一起玩,跟她熟悉,让她去进入那种生活。而且米依有一个习惯,喜欢到处逛,到了取景地以后她会骑个电瓶车走街串巷去了解,去体会,是这样一个情况。
然后子姗,她演了很多戏,很有经验。我们针对这个角色视频聊了一下,看过剧本。她其实有类似陈晨的感受。作为一个已经小有成就的人,她在面对过去的人,过去的一种想法和声音的时候,当然有感到乏力的一刻。围绕这个点出发,她的表演就很自然而然的形成了。
沙丹:今天在座的都是青春的面庞,他们都有自己的电影梦,很多人都想自己以后也要当导演。您是学录音的,最后也成为了导演,在这样一个转变,或者说走向导演之路的过程中,您觉得最需要具备的素质和精神是什么样的?结合您个人的创作经历跟大家聊一聊。
魏书钧:这是一个好问题。在戛纳的时候,周老师问我,你这新片选了很多之前没有演过戏的素人演员,你是怎么去做出这样的选择的?为什么不找已经有表演经验的或者学过表演的演员呢?
我觉得,有的时候素人能给我们一种很生动的感受,他可能不依赖于技巧,依赖于他过去的一种经验。很多大导演他们用的素人演员,后来变成明星了,在第一次用的时候,他们都是没有演过戏的,包括《美丽的罗赛塔》,比利时导演达内兄弟的这些片子,他们第一次用演员的时候,演员都没有什么表演经验。
所以我们应该把表演这件事儿从表演专业的所谓学术权威里面解放出来,大家都可以表演。在生活中的场景中,我们有的时候也在表演。它不一定是负面的,我们希望营造一种状态或者气氛,或者是表达出我们希望表达的自己,我觉得这本身就是表演,所以我们把它用到对的地方,用到一个合适的角色就可以。
做导演也是一样,我觉得也应该从一种学术权威中把它解放出来,在数字时代,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创作自己的影片,讲自己想讲的故事,做自己想做的表达。你今天学录音或者是法律,我觉得都可以,不一定要局限在这几年的选择当中。最重要的是要对生活有积累和思考,是思考真正建立了你想做导演的一个前提。如果只是想坐这个位置,要做这个工作,那就确实没有支点。如果你总有话要说,总有想拍的东西,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对吧?我忘了是哪个画家,说一个人要画画,你不用管他去不去美院,你拦不住他,他肯定是要画的。拍电影可能更复杂一点,但是今天来说,我觉得力所能及的手段很多,只要你有表达,有想说的话就可以去做,这个是最重要的。
沙丹:接着问一个问题。电影当中刘洋说的很对,一个电影如果好的话,不止是把剧本翻译成电影就完事,它需要具备相当强悍的视听语言能力。我们有时候会在电影一出来就觉得这人行,镜头一出就觉得是过去没太看过的一种电影设计,是具有导演艺术思维的。
当然我知道您做过很多这方面的锻炼,如果以后想像您一样具备这种艺术思维能力,最需要锻炼的方法和切入角度是什么?比如说看片、拉片等等,结合个人经验,有没有一些具体的可以学习的方法?
魏书钧:当然看电影是很重要一部分。很多导演都是影迷,我也在不同的电影中收获了很多,但那种收获我觉得一定不是复制的收获,应该是找到一种方法。为什么在这部电影里面,这位导演能发现生活中的这个细节?我们可能也见过类似的细节,但没有把它做成一场戏或者一个设计。
其实就是在生活中,在现实里找到它有趣的、戏剧性的,有的时候是荒诞的一面。我觉得这些是很重要的,它会变成一种习惯,一种观察和思维的习惯。如果你找到了合适的位置,那么它就会发生作用,所谓的创造性的部分就表现出来。
节展上的一些影片,它可能并不是因为足够全面、足够完整才能受大家欢迎,有时候是一种长板取胜。某一项可能是视听,表演,或者是人物,实验性,这个长项本身可能决定了一个片子出现以后大家对他的关注度。所以我觉得从生活中去留意,从生活中去吸取,然后去想,培养这样的习惯,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沙丹:您现在是国内最受瞩目的90后电影人之一,第一位连续两部电影入围戛纳,后来变成三入、四入戛纳的90后,我相信随着拍摄的电影越来越多,您可能会刷新纪录,但是我们也相信95后、00后,现在在座的同学,都是中国电影的未来。我的问题是如何让自己保持这种拍摄、创作的强度?从《延边少年》,到《野马分鬃》、《永安镇故事集》,现在有《河边的错误》,《白鹤亮翅》不知道有没有拍完。五六年时间都在拍,怎么保持这样一个强度?我们看到很多导演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比如在磨剧本等等,五六年都没拍出一部电影。您能保持这样的质量,而且一部一部在拍,很多人都想知道这个密码是什么。
魏书钧:我还是很幸运的。就比如说从短片开始,后面长片得到了出品方的支持。这些确实是有努力的部分,当然也有足够的幸运。对于我自己来说,就是抓到机会就尽心尽力的去拍。我没有想要很快或者很慢,有机会了,就想新的想法,新的想法能投入实践,有演员愿意加入,然后有出品方愿意支持的时候,顺理成章的就开始了。对我来说就是认真工作,锻炼好身体,保持一个好的状态,我觉得这也挺重要。
沙丹:咱们在研究电影节展的时候,涉及到戛纳,实际上大家可以看到很多导演都有一个非常清晰的通路。比如说《延边少年》首先进入到戛纳电影的短片单元,然后《野马分鬃》进入到戛纳2020,那年因为疫情的问题没有竞赛,所以打了一个官方的标签叫戛纳2020。再之后《永安镇故事集》是戛纳导演双周,到今年《河边的错误》进了一种关注。如果拍出更好的电影的话,可能就进入到戛纳主竞赛的提名了。这是一个非常清晰的,导演逐步成长的旅程。
但是戛纳的光环太过显眼,大家说只要去一次戛纳,就终身难忘。甚至说宁愿参加戛纳电影节的一种关注,都不去其他电影节的主竞赛,因为去过戛纳的滋味实在是太美好了。但会不会为声名所累?所谓戛纳这两个字,对你自己的生活和创作意味着什么?
魏书钧:我2018年去的时候确实非常开心,因为没有想到被选中。他们那个时候是从3000 多部短片里面选,有运气的缘分,也可能不同选片人看片子角度不一样,可能从各种原因选了《延边少年》。到那之后我的感受就是大家都在聊电影,聊电影本身。在一个密集的时空里,就这几十部片子来回来去,无论你是哪个国家的人,你是演员、导演、制片人或者是发行公司,大家都在聊电影。再上一个密集聊电影的地方应该就是传媒大学了。对于创作者来说,就是让你感到原来你很重要,原来拍电影这个事重要,电影也重要,那年是给我这样的感受。
今年可能因为年龄增长,我看到了电影之外的别的事情,因为一个电影节当然有它商业性的部分,功利的部分,为了某种目的而树立一种规则的部分。我觉得这些东西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远离电影本身的。电影节需要运转,它可能必须要确定这种东西。大家觉得去了一个好的电影节,可能意味着对导演职业生涯的一种影响,或者是对片子本身发行曝光的影响,我觉得这都是正常的想法,但不是为了去一个电影节而拍电影,更不应该遵守这个所谓这种隐藏的东西。我觉得拍喜欢的电影,做自己的表达是最重要的,为那个东西所累的时候,可能就会渐行渐远,很难再去潜下心来去想创作的事。
沙丹:希望是不忘初心,永远怀揣着对电影本身的热爱,以这样一种激情,不断的去创作优秀的电影。以您本身这种创作强度,大家其实对您非常看好。其实书钧不光有非常多的长片,还有很多的短片,过去我们有多次交流,他的电影当中,哪怕只是短片当中一个调度、一个长镜头,都让人觉得非常惊艳。无论短片长片,希望您都能给我们呈现不一样的自己的设计。
《永安镇故事集》已经定档9月8日全国上映,路演其实从传媒大学也就开始了,既是一种分享,也是一种宣传。在座的师弟师妹,如果你们喜欢这部电影,如果你刚才鼓掌了,笑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我们校友魏书钧的作品。
这部电影跟电影有关,在座的诸位同学都是学这行的,很多东西能明白,能笑出来;您会不会担心,等到去四线、五线城市或者像电影当中的永安镇那种地方放的时候,可能会出现观众不懂什么是元电影这样的问题,您自己会设想这部电影未来在全国各地的反响吗?
魏书钧:设想过,结果好像不是特理想,所以没再细想。我觉得电影跟观众应该是一个互相选择的关系,可能有人因缘际会误打误撞,本来不是它的受众,但是可能很喜欢;也有可能我们觉得这部电影应该给这样的观众看,这样的观众不喜欢。所以一定是双向选择的。双向奔赴当然最理想了。我觉得电影做完了,就像是我们养育的一个孩子成人了,要参加考试或者面临一个挑战。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祝福,希望他遇到的叔叔阿姨多帮他,遇到的困难他能自己去解决,遇到的挑战可能也是在创造他这个过程里,或者他作为个体在命运里必须要经历的,所以就是祝福。
沙丹:嗯,也请大家将掌声献给魏书钧和他的团队,因为《永安镇故事集》真的很不容易。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魏书钧的作品。也给我们师弟师妹送上您的祝福吧。
魏书钧:希望大家身体健康,学业有成,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能开开心心地度过大学时光。
康春雷 刘洋:故事不止在永安镇
沙丹:两位也做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首先春雷,介绍一下自己,聊聊这个你跟电影本身的缘分。
康春雷:非常感谢大家能够来看我们这部片子,并且片子放完了还没走,还愿意听我们唠叨唠叨。我叫康春雷,是这部片子的编剧,然后也在片子中饰演了一名编剧。跟这部片子的缘分,其实是我原来有一个剧本写了六年,中间有一朋友,也是我们的制片人之一,介绍我跟老魏(魏书钧)认识。他当时是《野马分鬃》刚拍完,认识之后他就挺想拍原来那个剧本,我就决定一块弄,中间去看景,就定在了现在拍摄的这个场景。筹备了一段时间,我们就下到拍摄地去了。我们不断地磨合,发现我们之间的一些不可调和的东西越来越明显,剧本改来改去,他不满意,我也不满意,后来说那就算了,不拍了。
但是我其实挺珍惜这次能跟老魏合作的机会。我当时入住的酒店后院确实有一个餐馆,有这样的一个老板娘,她穿那衣服,我怎么看都不像能干活的那种。然后我就观察她,第一个故事雏形就有了,我觉得这个人物可能将来我会写一写。决定不拍了之后我跟老魏聊了这个故事,他就从床上蹦起来了,说可能这还行,但是有点短。然后他又跟我说他的第二个故事,一想这事儿,其实形成了一种天然的结构和对不同阶层的人的困境的描绘,我们觉得这个结构本身也挺有意思的。
第三部分,其实这两个女孩就在导演和编剧的身边,事儿都是因为她们两个起的。我们就想写两个男人在谈论这两位女性,就是第一个故事中的小顾和第二个故事中的陈晨,可是他们不管怎么谈论,都不去问一问就在身边的她们。我们觉得很讽刺,很有意思。两个人的人物性格,一个自尊自大,一个自怨自艾,可能就形成了天然的人物关系和跟前两个故事的勾连,所以我们就一起做了这个片子。
沙丹:魏书钧最新的电影《河边的错误》,同样是由春雷作为编剧,刚刚也是入围戛纳电影节的一种关注单元。刘洋也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聊一聊这次和魏书钧合作的感受。
刘洋:大家好,演员刘洋,在电影里演导演。这个角色拿到很多观众的反馈,说老欺负编剧。刚才春雷简单介绍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得少说点,说太多又欺负他。
沙丹:我简单问两三个问题,咱们开放观众提问。你在电影当中演的是一个比较强势的导演,编剧还说你是直男癌。现实当中你的性格是跟角色有相似的一面,还是完全通过表演塑造出来的?拿到这个剧本之后,你自己怎么去认知这个角色,怎么去塑造的?
刘洋:我自己生活当中其实是非常胆小的,大部分时间会焦虑。首先我这人长得就挺凶的,会让别人尤其是年轻人感觉有距离感。男孩都喜欢跟人较劲,我就特别喜欢跟音乐爱好者、电影爱好者一起聊,一聊我发现好像知道太多也不好,会让人有距离感。我跟春雷拍戏的时候就总较劲,戏外较劲,我怕他瞧不上我,这是实话。
我进组是临时拿到剧本,一拿到剧本我都慌了,那本书我没看过,有些导演的电影我也没有看过那么多。到组里之后,其实气氛特别浓重,我感觉我可能吃不准这个人物,因为他离我的生活稍微有一点远。最明显的感受是我觉得我拿不到编剧老师的respect。我们在戏外的时候,他总是说刘洋老师你是个优秀的演员。我心里边其实很难过的。
康春雷:你觉得我在讽刺你,哈哈。
刘洋:对,我在想我到底算不算是一个电影爱好者?我喜不喜欢看电影?我平时也看电影,电影方面的书好像我也接触过。但这部电影里的很多知识我以前确实没接触过。所以我发现我跟春雷交流的时候有屏障,他总是在生活中用形而上的东西跟我聊电影,聊价值观,用演员的属性直接把我给定位了。
所以每天收工我回到房间之后,就会看那些书还有电影,以至于我们组后来传言说刘洋拍这部戏“疯了”。那段时间我每天不工作的时候就在楼下跳绳,我们那个地方的美食油特别大,戏是顺拍的,我怕吃胖了之后不接戏。所以每天大家看到两件事,刘洋在大厅跳绳,然后进屋了,不知道他在干什么。晚上收工以后我就把春雷叫来,用我学那些知识跟他battle,特有意思,戏里戏外发现这两个人产生化学反应了。
昨天晚上我给春雷发微信说你睡了吗?他说他没睡,我说你来我房间聊会天吧。我这人有时候特别感性,就想找当时我们俩一起拍戏时候那个感受。我拿到那个感受,但他要烦死我了,他说明天早上7点还要起床,你能让我回去吗?我说就跟你待会儿,咱们什么都不说,他说不行,我就拉着他,以至于他最后不睡了,又给我发微信,两点多,“刘洋老师你睡了吗?”我说哈哈哈,你喝咖啡吗?我们两个人在拍戏的时候和在剧组生活当中,就是冥冥之中有了这么一个化学反应。那个东西好难过,我们再也不会复制工作时候的那段关系属性了。
沙丹:我觉得你们生活当中,包括昨天晚上跟电影当中真的有非常有趣的一种对应,把生活放到电影当中,把电影当中的事又延伸到了生活当中,这是很有趣的。我听了电影当中很有趣的那个“飞踹”,真以为是你自己唱的。除了听之外,你自己平时会唱这种嘻哈音乐吗?听说选歌的时候,魏书钧自己还做过类似的嘻哈音乐,是不是他原来还想去选择别的歌?跟大家去分享一下,最后怎么选择“飞踹”了?
康春雷:老魏他自己也玩点音乐,弄点Hip-Hop什么的。但是我们最后没选他那歌,因为他那歌太抒情了,可能没有那种冲击力和真的“飞踹”起来的那个对应关系,所以我们就没选。我跟老魏有时候会聊起来摇滚乐和嘻哈音乐。我们还在上海的时候,有一次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就说起来,我说嘻哈音乐不就是老给自己吹牛吗?就是我多有钱然后怎么着的。他说那摇滚乐不就是每天自怨自艾,觉得什么倒霉事都自己碰上了。我就觉得有一个天然的状态,现实中好像也有一点音乐圈的鄙视链,所以我们就放进去了。
刘洋:刚才问我那个问题,我平时听Hip-Hop 音乐,听摇滚乐,布鲁斯、爵士、民谣我都听,但我英语不是特别好。我有的时候听音乐听旋律和节奏,我觉得这个好听,我可以跟着它律动,不管它唱的啥。就像电影里那场戏,编剧跟导演两个人聊摇滚乐和Hip-Hop文化,那场戏不好过。我自己生活当中这些音乐我都听,在某个我需要它的时候,它能给我带来快乐。我做饭的时候听雷鬼音乐很开心。开车的时候,我需要点浪漫的东西,这好像是相通的。那时候我就觉着,跳出来看导演和编剧,我说这两个人真可爱,你们两个人像在照镜子一样,都在做你们喜欢的事。
沙丹:春雷这次演电影当中的编剧,你又是电影的编剧,在具体筹拍这个电影的时候,你跟导演本身是不是真的会有一些,不一定是冲突,但是可能要临时改戏的摩擦?同时你个人又是演员,出演这样一个角色,是你自告奋勇还是导演认为你最合适?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直接去面对镜头?像刘洋他是专业演员,他知道怎么样去保持自己的神情,形象,保持在电影当中的上镜头性。从演电影的角度来说你是个“素人”,分享一下你个人的体验吧。
康春雷:一开始我们定了一个特别优秀的导演来演编剧这个角色。但是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老魏跟这个导演视频试戏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可能偷师了一点东西。实际上我很拒绝,因为就像您说的,素人来演这个角色其实任务量挺大的。会担心如果玩砸了,对片子就不是加持,反而有可能伤害片子。
我们后面有剧本围读工作,到第三个故事的时候,导演建议说他来读导演的台词,我来读编剧的台词,慢慢在这个过程中就有点入戏了,可能念台词的时候也带着点情绪和氛围。念完了之后我就发现摄影老师偷偷竖了个大拇指给我,走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在那嘀咕,估计是想让我演。我还是跟老魏说我可以做一个备选方案,如果你实在找不到人了再说,但是可能我跟他这么说完之后,他也没再找别人,我作为一个备胎就上了。
观众:这个故事分成了三个部分,前两部分一直在强调女性的故事,以及永安镇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是第三个故事是发生在这些电影人之间的事情。想问春雷老师,您在创作中是更倾向于自我表达,还是娱乐大众的?
康春雷:这是不是有点二元论了?我其实经常思考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最虚无的想法莫过于认为电影仅仅是娱乐大众的一种形式,但是最傲慢的想法可能就是觉得电影能够真的能够改变世界,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两个都不要。
沙丹:这个问题其实问的很不错。大家会有这样的一个疑问,电影第一段是讲一个女孩的生活的戏,第二段是一个女明星的戏,第三段好像就变成他们俩之间的冲突,你是不是感觉这个叙事线好像不是很贯穿?
观众:我作为一个电影的外行人来说,第三部分离我的生活好像有些遥远,比较像电影人的自我表达。
康春雷:你觉得这个题材离你很遥远,实际上是我们的材料离你很遥远,我觉得是不是可以把第三部分当成一个职场的戏去看?因为情感是相通的,权力的关系结构是相通的。那我们抓取什么材料,呈现的实际上是它内在的东西,我不认为那东西会离你,或者说离大家很遥远。只是说有的人喜欢这个,有的人喜欢那个。比如我们看一部犯罪片,我们天然对犯罪的动机投射了更多好奇心,但其实仅仅是好奇心,它里边要讲的东西也许没有离你的生活那么远。
观众:我想问春雷编剧一个问题。我看到你们有安排一个角色来纪录永安镇从头到尾发生的一些事,一个纪录片工作者,为什么想设置这样一个角色?
康春雷:我认为这个角色的扮演者杨平道导演给这个角色增色很多。杨导说话有一个天然的节奏,谁跟他对戏他都是那个节奏,就产生了一些,姑且称之为喜剧效果吧。最初设计这个人物的时候,我们没有给他安排特别多的戏,从创作上来讲最根本的一个想法,就是觉得如果小顾要接近这个剧组什么人的话,可能纪录片导演是一个合适的身份。但是后面我们在创作中又觉得,这个摄影机的设置产生了观看和被观看的,一种也可以称之为上下的或者权力的关系,都是拍摄时候一些临时的想法。
沙丹:《永安镇故事集》当中其实有很多非常优秀的青年导演。你们跟魏书钧肯定有很多的联系。也知道他为什么这次要找一大堆导演,请这么多朋友一块来演这部戏,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一种设置?导演可能本来是在记录别人的生活,或者说自己虚构出一种生活,让他们去演那些生活当中一地鸡毛的事。这种设置的意义在什么地方?
影片中这些梗有时候普通老百姓真的不知道,那咱们怎么去更好地让大家了解相关的技巧,或者这种设计当中的思维?你们在当时写剧本的时候最早就是这么设计,让导演去演这种普通人生活吗?
康春雷:我们一开始写剧本的时候完全没有想找这么多导演来帮忙。但是这个片子真的是开拍两周前开始写的剧本。所以我们再找合适的演员,人家不一定有档期,我们也不一定有那么多的时间再去寻找所谓专业演员来帮助我们了。就只能发动朋友来帮忙。他们真的一招呼就来帮我们了,演得也特别好。所以其实很感谢他们。
然后您说那个梗的问题,其实我跟老魏之前就聊过一次,就是说观众不认识金敏喜怎么办?后来发现完全没问题,他不认识金敏喜。他大概也知道金敏喜很漂亮,因为男孩去跟女孩交流的时候,他大概率就会说这样的话。你知道她是个影后,知道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很有电影感。不知道金敏喜是谁,我觉得不妨碍观众看明白那场戏在干什么。我们的梗不会让一般的观众完全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没有那样去考虑这个事。
沙丹:《野马分鬃》里头专门谈到“你这个镜头拍得特别像洪常秀”,《永安镇故事集》当中就出现了金敏喜,是魏书钧真的特别喜欢洪常秀和金敏喜吗?为什么要在两部电影当中分别cue这俩人?
康春雷:我回头问问他,哈哈哈,我也不知道。
沙丹:可能因为洪常秀是现在文艺青年特别喜欢的韩国电影大师,用这种方式做一个很有趣的阐释。上周六晚上,我们在北京跟魏书钧做过交流,聊这个电影。在北京大家看到第一次试戏,有个女孩跳舞跳得非常尴尬,走的时候发现她羽绒服后边有“八通线”三个字,八通线就是我们中国传媒大学所在地,所以当时中传的学生看了之后哈哈大笑,有很多这样的梗。
观众:首先我真的特别喜欢这部电影,和第一个观众的感受不太一样,可能因为我自己跟过几次剧组,我觉得这部电影特别真实,尤其是我前段时间看《造梦之家》,那里面造的梦让我被美哭了。但我看到这部电影才知道,这才是真的剧组生活,两部电影是完全不同方向。
我有两个问题,一个问题是跟第一个观众相同的一点感受,看到第三部分我往后退了,因为我觉得这就又转向了男性视角,我会很嫉妒那里面的男性友谊,他们无论吵得再凶,但是一个阿根廷的球星去世了,然后他们就和好了。我觉得会不会有一点突兀?在结局解决冲突的方式上是不是纠结了很久?
第二个问题,我自己老家是湖南,听到湖南话真的很惊喜,但是我会想为什么是永安镇?是故意抹去它的特色吗,它跟其它的小镇有什么区别?
沙丹:第一个问题是说到第二、第三部分的时候,女性其实已经在电影当中退居到后边,这时候是两个男性之间凶猛的对撞,因为看到马拉多纳去世和解了。大概就是他们俩之间的一种写照,可以聊聊这个的设计思维。
康春雷:我可能得说两句剧本专业的问题。人物关系的写作,实际上要让人物关系流动起来,不然就会非常的枯燥。所以他们必须有一个,自然而然也就会有一个分而合,合而分的过程。我也没有认为他们最后一定是和解了,只是可能面对共同的无奈会更多一点。他们只是遇到了一个共同的困境,彼此都没有办法了,吵也吵累了,谁也吵不赢谁,都无可奈何了,觉得明天要开机,这事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觉得可能就只是这样。中间有小小的和解,也很快就造成了更大的争吵,没有那种男性的友谊多么深厚或者什么样。
沙丹:刘洋可以补充一下。你们拍“脱裤子”pk的那场戏很火花四溅,是电影当中大家笑的最密集的地方。之前都是你强势地几乎是压着他,大家可以看到即便春雷作为编剧,而旁边是侧拍导演的时候,侧拍导演刚想跟那女孩套词,编剧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每一层当中都是有权力关系的。而导演又比编剧更强一点,还有制片人,就是电影的制片人黄旭峰,在电影当中演制片人,又把导演碾压了一下,使得他最后进入到绝路,而编剧又反戈一击。那场戏是很厉害的。回忆一下,当时这场高潮戏是怎么拍的?
刘洋:本身我这人,我工作很多时候是凭感觉感受。其实我还挺想问春雷呢。我演那个角色的时候,在戏里戏外,对康春雷和魏书钧,其实我是有点心疼的。我看他们两个人谈的那些东西,包括有这么大的阻碍还要去坚持做,我跳出来之后再看,其实是有一点共情的。因为我也是算是电影工作者,我自己本人就是从基层一点一点干,以前做群众演员之类的。我感觉是你坚守你的这个创作理念,他坚守他的创作理念,他们两个人是想把这个事做好,做到认为的最完美。
不管是他们两个人产生这个分歧也好,还是说我在外边去看,我是有点心疼的。我们顺拍,从头拍到尾,拍那场戏的时候也是我们快杀青的时候,我们那场戏其实拍了好多条。我记得你是不是忘词了?
康春雷:那个词太顺了,两个人对戏之间没有反应空间了。现实中两个人对戏是他说一句话,我要有一个思考过程的,但是后面就太顺了,你说什么我就能跟出来,然后你跟。老魏在调整的主要是这个,然后拍了十几条吧?
刘洋:十几条是一个机位。可能那天我俩都有点拍废了,疲惫感和无力感特别强。然后导演让我们两个人去休息5分钟,不要再走戏,也不要再对词,所有都不要。那种无力感又很平静。其实在拍好像快过了那条的时候,我们两个人在小路那边站着,就我们两个,那时候他看了我一眼,又很无力,没有话说。这就是导演剧本里边说的那个编剧,因为这个是不可复制的,我全记得。那个东西是一种创作者共情。我们很辛苦,要去记很多行动,看到的所有调度很轻松,但其实我们有很多其他的动作要去记的。
沙丹:顺着我再问一个小问题,你演这个角色,我看的时候真的会觉得你就是导演,演这个导演的时候,你那种霸气侧漏的感觉,那一瞬间就是导演附体。在需要去释放出爆发力的时候,你自己需要做很多思想准备吗?比如说一个演员在演一个角色的时候,首先要想要进入到那个角色的本身,要变成那个角色,把它演绎出来,这时候需要内心当中很大的能量,对吧?需要去累积做好这个思想准备,还是说上来就能演出这样的一种挺狠的劲?你这些年琢磨出来表演方法是什么样的?
刘洋:其实拿到这个角色很痛苦,首先我的工作是演员,我要去完成、去服务导演的意图,要很准确地拿到导演给的任务信息。大家看到电影里边可能有这个部门,那个部门,在现场工作的时候可能不是一场戏完整来拍,要片段式的去完成,去挑战另外一个身份。我们这个剧组很多人现实中都是导演,我以前是要拿着我的资料找导演讨工作的。我们都在一个休息室里边,去现场工作马上要转换成我是他们的导演,要带着大家一起工作,是关系的转换。说心里话,我当时想的就是必须得把这事干好,我就晚上回家读那些书,然后看那些电影,生活中跟那些导演去聊电影。我让他们转变认知,刘洋不只是个演员,他也学电影。有的时候难免拍几条,可能大家会出戏一下或者怎样,那个时候就自己咬牙。
这几次我们放映,其实我也在思考,拿到这一个机会好幸运。真的体会了导演在创作一个剧本,遇到压力的感觉。我现在知道导演编剧这些人,他们背负的工作上的、精神上的压力原来是这样。我以前是体会不到的。拍完这个电影之后,我重新学了一个知识,我要去保护导演,去体会他们创作者跟我之间产生的交流,怎么给他节省时间,这是我拍《永安镇故事集》学到的。您看这剧本里边的导演,感觉他好像游刃有余,或者说气场怎样,就是我自己咬牙。不管工作中遇到困难,还是说需要我马上转换这个关系,这事我要干,我都必须给他干好。
沙丹:刚才这个女孩还问了第二个问题,我觉得问的也挺好。电影设置的名字叫《永安镇故事集》,永安镇这个名字说实话很普通,估计各个城市都有类似这样的小镇,为什么选择了 “在永安镇永远不会有故事发生”的一个名字,而且还选择了湖南,离北京还挺远,魏书钧和你们都是北京的,你们选在这个地方,似乎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大的故事,但是内部之间有非常多的激烈的冲突。就这个名字本身的设置和地点的选择问题,再和大家交流交流。
康春雷:其实这个我们可以拆分成两个问题,第一个是为什么起永安这个名字?因为首先大家起一个镇名,或者起一个地方名,要讨吉祥的,这是一个天然的事情。永安当然也包含了像故事里说的,时间静止,什么都不会发生的含义在。我最初写那个剧本的时候,基本上也是在表达这个事情,就天然地用了永安这两个字。现在大家看到的这个故事,其实也是在原来的故事底色上建立起来的,所以就姑且还叫永安镇。
第二个问题特别好,是一个关于地域性和普遍性的问题。如果我们要做地域性,它的地方特色要非常非常鲜明,要让观众一下子看到这是中国的哪里,在这个版图上是什么位置,生活习惯是什么样子,吃什么、穿什么可能都要很有地方特色。但是这在创作上有点像悖论的感觉,因为我们要讲一个更普遍的故事,永安镇里的故事不仅仅发生在永安镇,它也发生在我们身边。最后取舍中我们还是选择了稍微的去地方化,选择一个更普遍的表达方式,来体现这个故事可能不仅仅发生在这里的情况。
沙丹:《永安镇故事集》9月8日就要全国公映,如果大家喜欢的话,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因为青年导演的作品推向市场真的很不容易,大家可以多多传播。最后咱们请两位主创简单向大家表达一下祝福。
刘洋:谢谢大家来看我们这个电影,特别感谢。
康春雷:每次面对观众都会多少有点激动。我是看片子就几乎应后就直接走掉了,不想听他们说什么,哈哈哈,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坐在这里愿意听我们唠唠叨叨的这些事情,所以可能你们是真的喜欢吧,我很感谢你们喜欢。谢谢你们能留下来听我们唠叨,谢谢。
沙丹:谢谢大家的掌声,我们也感谢现在远在北京的魏书钧导演,他的新作《河边的错误》也是由春雷做的编剧,未来会跟大家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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