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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旬油画家詹建辞世,坚持“油画语言必须纯正”

发布时间:2023-01-13 12:23:47应阳忠来源:

导读知名油画艺术家、艺术教育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油画学会名誉主席詹建俊先生2023年1月11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2岁。詹建俊先生是新中国...

知名油画艺术家、艺术教育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油画学会名誉主席詹建俊先生2023年1月11日在北京逝世,享年92岁。詹建俊先生是新中国成长起来的第一代油画艺术家,他的代表作《狼牙山五壮士》《高原之歌》《飞雪》等作品,已成为近代中国美术史上不可或缺的里程经典。

詹建俊先生多年前曾接受《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的专访。从北平艺专到马克希西夫训练班,师从徐悲鸿、吴作人、董希文等中国油画先驱,接受过苏联油画的专业训练,和油画打了半个多世纪的交道,詹建俊当时对油画的发展及油画面临的一些热点问题有着自己的看法。“观念艺术跟架上绘画不矛盾”、“油画语言必须有油画艺术特色……像画国画似的画油画,那就没有你油画存在的必要了”、“要将油画融入中国文化精神”……当年的访谈间,詹建俊对澎湃新闻反复强调着这些观点,铿锵有力。


油画艺术家​詹建俊

詹建俊,1931年生,满族,辽宁省盖县人。1948年入北平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学习,1953年本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绘画系,1955年研究生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彩墨系,1957年结业于马克西莫夫油画训练班,并留校任教。先后担任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学术委员会顾问,中国油画学会主席,中国油画学会学术委员会主任,中国油画学会名誉会长,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油画艺术委员会主任,中国文联荣誉委员,欧洲人文艺术科学院客座院士。1986年被国务院授予有突出贡献专家称号。

从上世纪50年代以来,在中国美术发展的各个历史时期,他总能创作出带有崭新思考与新颖面貌的作品。

中国油画学会会长许江说:”夜深时,接报詹建俊先生不幸仙逝。中国油画的一代艺翁先后辞世,令吾辈噎心!连夜草此挽诗,悼怀中国油画的一代巨匠。

噩讯怱来五雷轰,悲心如何过残冬。狼牙石碑云山耸,春树人歌莽原风。

艺坛三朝奉北斗,绘业五代敬师魂。钱塘犹念望秋潮,人间从此不见翁。”

詹建俊 《狼牙山五壮士》 布面油画185×203cm 1959年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詹建俊最具代表性的作品《狼牙山五壮士》,被选入小学美术课本的革命历史杰作,描写的是抗日英雄——狼牙山五壮士宁死不屈、视死如归对抗敌人的场景。这幅伴随着几代中国人成长的油画作品,创作于1959年,当时年仅28岁的詹建俊,因此画的轰动而广受关注,被誉为“用笔塑碑的艺术家”,该作品被中国国家博物馆收藏。


詹建俊14岁时


詹建俊1954年在敦煌

詹建俊对中国的油画事业有着执着的追求,他不仅进行艺术创作,还在中央美术学院承担了重要教学工作,培育了很多学子,可谓桃李满天下。1980年,中央美术学院恢复画室制,詹建俊执掌第三画室,他继承与发扬了第三画室首任负责人董希文可贵的教学思想,并融合了自己对油画的理解,培养出许多卓有成就的青年画家和高端人才。

他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说:”油画语言我们之所以引进来,很重要的是因为它跟我们中国艺术是很不同的东西,是丰富我们美术事业的一个方面,多了一个品种,所以你必须得保有油画语言特色。西方艺术也是不断在历史发展当中表达本国文化的需求。所以必须要结合本国的文化精神和审美观。”

以下为《澎湃新闻·艺术评论》与“上美讲堂”2017年对话詹建俊先生实录

澎湃新闻:有资料提到您父亲雅爱书画,家中藏有齐白石、张大千等人的字画,也经常带您参观书画展览,听京剧、曲艺,领略老北京风情。儿时的家庭熏陶是否对您今后走上艺术道路产生影响?

詹建俊:嗯,家里父亲喜欢字画,他自己也写字,但不是收藏家,也就是家里面挂几幅字画而已。我那时候小,十来岁,他就领我去看画展。我在北京长大,接触了北京当时的一些艺术活动,京剧、曲艺这些传统文化,当时的老北京这种气氛非常浓。现在想起来应该说还是有很重要的影响的。因为传统艺术,比如京剧,它是中国人的一种审美观,艺术语言的表现方式始终是写意性的、意象性的,不像西方的话剧那样真实的、生活化的,而是有一种很强的审美提炼。所以中国艺术这样一种审美观念,自然地融入到我的意识当中。到现在,我看待任何艺术,特别是自己要从事的艺术,自觉不自觉地就会有这种观念的影响。

从北平艺专到“马训班”

澎湃新闻::您从小接触了很多中国书画,但是后来走的却是油画道路,其中有着怎样的机缘?

詹建俊:应该说我从事油画是偶然的。从小学开始,家里就让我学国画。书本上都画着画,有时候写信也画点画在上面。在我家附近有一个画社,我课外就到那里学中国画。所以小时候完全受传统文化熏陶,而学油画呢,完全是一种偶然。我印象最深的是在父亲的朋友家里看到一本宣传材料或者是杂志,上面有可能是文艺复兴的宗教宣传画,一看感觉特别新鲜,完全跟中国画不一样。后来父亲一个老友的孩子,是在北平艺专(中央美院前身)学西画毕业的,家里就介绍我认识他。通过他知道可以上艺专,当时由于新鲜感就选了西画系。入学考试要考素描的,我没画过素描,临时抱佛脚,请那位朋友在家里,摆个石膏教我画了三张石膏像,就去应考了。考得还不错,西画系名列第三名,录取了,那是在1948年。所以学油画是偶然的,但是呢,1953年本科毕业时,又有一个巧合让我从西画系转到了国画系。学校要留一批学生做研究生,当时不是报考,因为建国初期美术人才少,所以当时学校把在校表现优异的学生留下来,根据学生特点分配到各系继续培养,就把我分到彩墨系(国画系前身)做研究生了。

彩墨系研究生刚刚读完,又遇到偶然因素。文化部聘请苏联专家成立了油画训练班,要由全国各地推荐学生去这个训练班学习,我们美院也推荐几位,我是其中之一,当时彩墨系主任叶浅予先生找我谈话,说学校里要让我去学油画,征求我的意见。我很愿意。因此就由国画又到了油画。上了油画训练班,从此以后,就一直从事油画没有再变了。

澎湃新闻:您刚才提到在中央美院读本科时您的老师有徐悲鸿、吴作人、董希文先生等,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他们是以怎样一种形式来上课的?

詹建俊:跟现在上课基本差不多,都是老师个别辅导,到班上一个个跟你说,有的时候像徐悲鸿先生会做全院都去听的报告,讲他对艺术方面的一些见识和理解。基本上课堂作业都是写生,画模特,上课的具体方式和现在基本一样。但是这些老师的教学非常严格、认真,而且循循善诱,就打基础来说,对我们的艺术成长是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董希文《开国大典》小稿

澎湃新闻:您觉得您从那些老师身上学到最多的是什么?

詹建俊:那个时候很年轻,首先是非常崇拜那些老师,无论哪位老师的作品都感觉到佩服之至,并将其作为自己艺术追求的一个方向,这是对自己艺术理想的励志。同时他们对待学生、对待艺术事业的这样一种修养和精神,也影响我们很深。因为我们当时经常除了课堂上课之外,还经常几个同学相约,晚上就到先生家里去,听先生跟你聊很多事,很受感染。感觉到老师们的艺术修养,天文地理什么都很通。因此这些先生的言传身教对我们留校的一批学生是有直接影响的,是我们在心中始终追求的一个楷模。


马克西莫夫指导学生创作

澎湃新闻:您后来又考入文化部主办的苏联专家马克西莫夫油画训练班学习,而“马训班”里也出了很多大家。能不能请您谈谈在“马训班”的一些经历?跟徐悲鸿先生那些中国的名师相比,“马训班”有哪些特点?

詹建俊:总的来讲我觉得在本科生那时候,是较初步地接触油画,主要是在基础练习上,也偏重于感性,比较注重绘画的外部效果和特征,比如颜色的调配、调子的把握——“三大面五调子”等。到了“马训班”则注重深入的研究层面比较多,理性认识更强一些,更强调对象的解剖结构等,不仅讲颜色还讲光色,而且还有外光作业,我们本科的时候根本没有外光作业。还有一个重要方面就是在本科生时候,老师都很好,但没画多少油画作业,连整个人体都没有画过。因为我们1950年代初期的培养目标叫:一专多能。油画专业同时要学习国画、雕塑、设计。社会让你毕业承担什么工作你都能做。这是当年的文化背景,当年是培养普及干部,培养多面手。而到了马克西莫夫那儿就是专业的油画,而且在创作上特别强调主题性创作,但更重要的是强调对现实生活的反映,如何能够体现主题内容,艺术创作就更深一步。“马训班”使我们对油画的认识与把握,对我们以后的成长应该说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1950年代马克西莫夫拜访齐白石所绘

澎湃新闻:那您觉得在油画创作中什么是最困难的,比如您的代表作《狼牙山五壮士》?

詹建俊:构思。当然表现也是很重要的,但是最难的还是构思。你怎样理解你所要表达的内容和主题,特别在历史画中,这是最关键的。如果你不能够把这样一个主题的基本精神掌握好,你没法用画面来体现,那只能是画成说明图式,不会产生艺术的感染力。

“油画语言必须纯正”

澎湃新闻:我们转换一下话题,您是首任中国油画学会主席,那么您觉得在当代西方艺术的冲击下,中国油画发展的路在哪里?

詹建俊:要从油画语言本身来说,我觉得油画语言是西方油画的一个特殊表现方式。油画语言我们之所以引进来,很重要的是因为它跟我们中国艺术是很不同的东西,是丰富我们美术事业的一个方面,多了一个品种,所以你必须得保有油画语言特色。但并非要你完全向西方亦步亦趋地跟着学,因为各个地区的文化有鲜明的不同,会形成不同的文化、审美观念。用这个品种表达什么,画什么?其实西方艺术也是不断在历史发展当中表达本国文化的需求。所以必须要结合本国的文化精神和审美观。因此,我觉得地域性和油画的工具语言特色间并不矛盾,艺术语言可以用以表现各种不同文化。需要指出的是,这种语言必须有油画特色,你不能像画国画似的画油画,那就没有你油画存在的必要了。

澎湃新闻:我们知道像林风眠、刘海粟这些老一代的艺术家曾致力于油画本土化的探索,那对于我们现在的年轻艺术家来讲,该做哪些关于油画本土化的工作呢?

詹建俊:应该说老一代艺术家自打引进外国油画起,就会自觉或不自觉地想办法将它和中国文化相融合。只是每一代、每一个人会有不同的时代特点和个人特色。今天的西方艺术跟30年前也不一样,所以西方艺术发展到现在这样一个阶段,从它的传统面貌到现代、当代艺术,它对艺术的理解、艺术手段的运用已经相当多元相当丰富,因此我们吸收外国的优秀文化也是不断在发展的。

现在很提倡大家要有创新精神,这种创新精神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如何吸收不同历史时期西方文化的优点,将其融入中国文化精神,创造出既有西方油画艺术优点,又充满了中国文化和审美精神的新艺术。简而言之,“中国精神、时代特征、个人特色”,这是我们从油画学会建立时起就提倡的,希望中国油画家朝这个方向去努力。


刘海粟,《外滩风景》,油画,1964年

“观念艺术跟架上绘画不矛盾”

澎湃新闻:那您怎么看观念艺术跟架上绘画的关系?

詹建俊:我觉得观念艺术跟架上绘画不矛盾。首先,油画语言跟观念没矛盾,关键在于观念本身,你表现的是什么观念?这是不同的。我国也有很多艺术家用油画的方式在实践观念艺术。当然,现在的观念艺术采用的很多不是架上绘画,而是行为、装置、影像等,这是艺术品种的拓展和丰富,它跟架上绘画不是一类。行为艺术跟架上绘画没有关系啊,更多属于表演艺术;影像也可以表现观念,但那属于影视,不属于绘画。任何一种观念一定要通过一种语言表现,至于通过什么语言,表达什么观念,那是不同艺术家的选择。现在很多人强调跨界、跨学科,各种手法都用,都可以,但那是另一类。我油画就是油画。油画本身有它的独立价值,是个很好的艺术形态、艺术品种,无论传统还是当代,都有它的存在意义。所以不等于说非架上的观念艺术兴起了,绘画艺术就要淘汰了,我不那么看。

我个人认为,绘画艺术是通过人的心灵、通过人的思想、通过人的手,更直接地体现一个艺术家的思想观念和情感的媒介,是非常微妙的,是能够体现人的精神和观念的。所以不存在矛盾。又比如现在发展装置了,传统的雕塑形态就不要了?不是这样的,那是另一类。我们不要只允许“我”存在不允许他人存在,这样的排斥是不对的,应该是多元化的共存共荣的模式。


左起依次为考尔德、罗斯科、安迪·沃霍尔作品

澎湃新闻:的确如此,我之前访谈了几位西方艺术院校的负责人,他们也认为从事哪种形式的艺术都可以,关键要在该领域做到最好。也就是说,没有好的艺术与不好的艺术,只有好的艺术品和不好的艺术品。

詹建俊:非常对!艺术品有好坏之分,但在艺术品种样式上没有好坏之分。不能说工笔就不如写意,影像不如装置,这样是太狭窄了,不是我们国家和民族艺术发展的取向。

澎湃新闻:那么,当代中国绘画有哪些优势又有哪些不足?

詹建俊:总体来说,西方当代艺术的发展对于用具象绘画的手段来表现现实生活,相对来说弱了,很多艺术家都转去搞观念、搞跨学科了。中国呢,这方面反而越来越重视,取得了很好的发展,所以这是我们很大的特色,而且我们的作品当中,还融入了很多中国的精神和审美观。所以,我们去年到法国,他们特别喜欢中国油画,对中国油画特别推崇,因为西方这一种传统的艺术手法在中国发展地很丰富,有古典写实的,还有现当代很多种路径去表现的,比如有表现的和非写实的,还有抽象的等。

当下的不足在于,我们现在整体的水平跟要追求的理想高度比,跟世界绘画领域的高峰比,还不够。很多题材流于表面化,缺少深刻的思想,油画语言把握程度多数作品也还不够到位,很多作品的色彩、造型,跟西方经典作品、跟西方博物馆的大师比起来还有差距,还应当努力提高自己,弥补自身的不足,努力改变有高原,少有高峰的状况。

“传统艺术专业门类教育不能丢”

澎湃新闻:和您当年接受的美术教育相比,您怎么看当今中国的美术教育?您觉得还存在哪些问题?

詹建俊:严格说,我现在已经脱离了美术教育的岗位了。但总体来说,看到一些毕业生的作品,我感觉跟我们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相对单一化的教育相比,现在的风格不仅多样,而且多元化。很多教育方式在不断地向外国学习,比如实验艺术,很多跨学科的探索等。现在很多学校都在不断地变革、探索中。

教育的基本面貌我认为还带有传统教育的几大特色,而这个特色是应该坚持的——那就是各个专业艺术门类专业化地发展。从专业上看,造型艺术仍然存在,国画系、油画系、版画系仍然都在,而其中每一个门类都是需要下很大功夫去钻研的,学生在校期间能够把一个画种掌握好就相当不容易了。我认为,不同的艺术手段都可以运用,多元化是当代艺术一个趋势。向西方学习新的艺术形态要设立一个新的学科,也可以尝试。但我认为不应该削弱传统的艺术门类,因为我刚才说了,比如油画领域我们还有很多没有学到的,那么你就得更专业,越“单一”成就越高。高水平的油画拿到哪儿去都会打动人的。

澎湃新闻:您对青年艺术家有何期待?

詹建俊:青年艺术家有个很好的方面就是对新生事物很敏锐,但要避免流于表面,简单的模仿。作为学习过程可以有一个阶段的模仿,但这不是艺术追求的目标,任何艺术模仿是没有价值的。我的建议还是各个专业领域的人要把心踏实下来,既然报考了一个专业,就要对一个专业有特殊的爱好,迷恋这个专业,在你掌握本专业能力的情况下,去丰富其他领域的修养,拓宽艺术的眼光,甚至综合地运用,这是一个专业艺术工作者创新努力的方向。简单来说就是要钻下去,不要浮躁。好奇心是要的,但踏踏实实钻研是一个成功艺术家必须具备的素质。

(对话作者姜岑,系上海美术学院史论系青年教师、澎湃新闻特约撰稿人)

《高原的歌》 布面油彩172×198cm 1979年 中国美术馆藏


詹建俊《回望》 布画油画155×128cm 1979年


詹建俊 《潮》布面油画196×177cm 1984年 中国美术馆藏


詹建俊《飞雪》 布画油画100×72cm 1988年

延伸阅读:詹建俊自述:《我和我的画》

我原籍东北,生在沈阳市,但从小就在北京生活,在北京长大,可以算是“老北京”。由于所处的时代和环境,在1948年考入北平国立艺专之前,我在文化生活上除了美国电影外,基本上接受的都是传统文化的影响,家庭的作风也是传统的,虽然不很守旧,也不讲满族旗人的规矩,但与洋文化没关系。

父亲年轻时在村里教书,后来外出做事,喜好字画。记得小时候,父亲常领着我去参观中国书画展,而且,在上小学四五年级时,课余入了由几位国画家主办的“雪芦画社”学习工笔人物画,从那时起,开始知道中国有吴道子、张大干、蒋兆和等大画家。

此外,我爱看京剧,爱听评书、曲艺,爱看武侠小说,稍大喜爱老舍先生的作品,也爱读唐诗。至于莎士比亚、罗曼·罗兰、贝多芬、肖邦、达文西、伦勃朗……这些西方文化的代表人物和作品,全是进入北平艺专和中央美术学院学习以后才知道的。以入艺专为分界,前后两种文化的不同影响由中到西的变化界限分明。

《起家》 布面油彩140×348cm 1957年 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藏

我在艺专和美院学的是西画科和绘画系(后改称油画系),没想到当我于1953年本科毕业时学院却分配我到彩墨系(今国画系)当研究生学习国画,同时一起分配去的学生还有刘勃舒、汪志杰,由李可染、蒋兆和、叶浅予等先生任教。因为小时候学习国画的经历,对这一分配自己也还有兴趣。

然而事出意外,在研究生结业之前,随叶浅予先生到敦煌临摹壁画回校不久,叶先生叫我去谈话,说:“现在文化部请来了一位苏联油画专家,准备开办一个油画训练班,学校要派你去考试,你愿不愿意去?”我原本是学西画专业的,现在能有机会再学油画自然没有意见。这样,我的专业就又由国画转到油画,此后就一直没离开油画专业。


詹建俊《高原情》 1982年


詹建俊《秋天的树》布面油画90.5×116cm 1988年


詹建俊《红枫》 布面油画195×125cm 1998年

回头看来,从小学的国画社到艺专的西画科,由本科生的绘画系到研究生的彩墨系,再由彩墨系到油画训练班,在专业上这样由中到西,由西到中的进进出出可以说是我在学习绘画过程的一个特色了。情况虽然如此,认真说终因当时年轻,对中西艺术的学习还都较浮浅,对传统艺术精神领会得很不够,由那时到现在已有四十多年,在这期间从研究与学习的角度来看,不知又有多少次的在中西文化之间出出进进。我想从少年时期开始的这一状况对我自身在精神气质上以及在艺术观念上的形成和影响应当会有着不小的作用。

如果从50年代创作的油画《起家》和《狼牙山五壮士》算起,我从事油画艺术创作经历了70年代前后不同的历史时期。但是,作为我在油画中主要追求的艺术精神和特色,应当说没有多大变化,前后基本一致,只是不断地更加鲜明和强化而已。

詹建俊《旭日》 布画油画180×150cm 2003年


詹建俊《雪山松》布面油画195×125cm 1998年


詹建俊《绿野》 布面油画145.5×96.5cm 1987年


詹建俊《大风》 布面油画180×150cm 1996年


詹建俊《红云》 布面油画130×120cm 1997年

我画画比较重直观、重感受,以性情为主,理性精神不是很强,虽然有时也会有一些寓意和象征性,但那也多是来自于内心体验,感悟的成分多,有些理性思考也是在直观引发下产生的。我在画上主要追求的是表达精神和情感,不管什么题材和主题必须有感于精神,必须能表现出从特定生活或对象中在内心所激发出的感情,并把它融于作品的形象和意境当中,是所谓“贵情思而轻事实”,即便是主题性很强的作品,我的着重点也不在叙事,而是要突出作者的思想感情。我欣赏中国画中“以形写神”、“以神写形”、“神形兼备”的主客观相统一的原则。

我作品中的形象看来真实而具体,但它是经过同类形象有选择的概括创造,是以“神”再造过的形象了。画中的山川、人物、其形其神都渗透了作者的精神和意向,正如郑板桥所说,“胸中之竹不是眼中之竹,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的艺术创造道理。中国艺术重“写意”,作画以意为主,以意造像,以意造境。我画中的景物也多是在现实的基础上由意造出的。这样,有利于提升现实的艺术境界,突出赞颂人的美好情操,以及一切生命的活力。


詹建俊《升腾的云》1994年


詹建俊《飘动的红霞》1991年

在艺术表现上,我追求鲜明强烈的艺术效果和绘画语言的特色与魅力,无论在造型、色彩以及笔法上都努力探索如何在表现客观外部世界的同时能够突出主体精神,能够加强艺术表现力。在作品的布局中注重建立大的框架和构成,要求画面具有整体特色,探寻与内在主旨的切合,要能呈现出作品的“气势”和“意境”,具有较强的形式感和节律性,在这一点上我往往是为了寻求一个最佳方案而费尽心机,不遗余力。同时,我十分重视色彩在油画语言中所具有的突出作用,它有自身独特的意趣,对作品精神表达有直接的影响,具有极强的感染力,是油画艺术魅力的一个关键所在。

我处理色彩注意在生活真实的基础上去寻求与主观色彩相统一的结合点,希望能够在不破坏生活合理性的情况下进行艺术的夸张和渲染,使作品既易于理解又具有强烈的表现力,应当说在这方面随着时间的发展在我的作品中愈来愈显强烈。

此外,在油画笔法的运用上我结合客观物象的形质,追求主观精神的寄托,在这方面我国绘画艺术中有丰富的经验和理论,与西方的运笔原则全然不同,它既不被物象所制约又不独架于物象之外,既讲“随形运笔”也讲“心随笔运”,要求笔底见物,笔底见情,始终主张形质与心气相结合。这种作画的运笔原则和境界是我所欣赏和在油画创作中所努力追求的。

总之,从开始学画到现在,古今中外有相当多我所喜爱的绘画大师和前辈,从他们那里得到了无数的教益和营养,但在艺术实践中我无意追随其中任何一家一派,在风格面貌上任由自然发展。我追求的只是在作品如何能表达出我的意趣,如何能体现好个在中国北方生长和工作的当代油画家的审美意趣和思想情怀。

詹建俊《天界》 布面油画180×150cm 2008年


詹建俊《雪域高原》 布面油画180×150cm 2006年

(本文部分内容据北京日报、雅昌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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