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海洋和杜小华，寻子搭档的“双面”人生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　郑芷南　许畅

2007年10月9日，孙海洋4岁的儿子孙卓在深圳被拐走。2011年3月6日，杜小华6岁的儿子杜后琪在包头失踪。此后多年，孙海洋和杜小华经常结伴寻子，一同成为在2014年上映的“打拐”题材电影《亲爱的》原型之一。2021年12月6日，孙海洋与失散14年的儿子孙卓在深圳相认。而今，杜小华仍旧奔波在他的寻子路上。他是电影《亲爱的》原型唯一一个没有找到孩子的家长，他并不打算放弃。

8月31日，杜小华（右）发布了一张与孙海洋在福州的合影，并在文字区写“道阻且长，敢问路在何方”

他始终相信

入冬了，又一年开始收尾，杜小华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的打算。关于眼下尚未结束的一年，他粗略地在脑海想了几秒钟，原来在这个冬天以前，他又驾车驶过几十个城市。这些城市有些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抵达。有的即使时隔多年，再次去到那里，回忆立刻浮现在眼前。而与其说他记得深，不如说他忘不掉。

这是杜小华奔走在寻子路上的第十二个年头。电影《亲爱的》四个原型中，只剩他没有找到孩子。对杜小华来说，这个“标签”，如此鲜明，又那么沉重。这一年，截至目前，似乎和过去的十一年一样。他几乎凭着一股“执念”，开着汽车全国天南海北地跑。他只是不想，也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

去年12月10日深夜，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在德州见到杜小华。彼时，他在寻子路上的同伴孙海洋刚刚找到了失散十四年的儿子。此前三天时间里，他先是一路从江西老家开车赶到湖北监利，又一路向北到达聊城。那次采访不到两个小时的对话，他用沙哑的嗓子向记者挤出一句句话。他说：“如果，是我的儿子该多好。”

今年年初，杜小华的另一个寻子同伴李芳找回了她的儿子张洋洋。1月23日，这对失散24年的母子在武汉天河机场团聚。直播视频里，杜小华一直陪在李芳左右。母子重逢的一刻，围观人群立刻向前涌了上来。他用身体尽力挡住围观人群，为这对母子拉开空间。他紧咬嘴唇，双眼通红，强忍眼泪的表情令无数网友“破防”，相关词条迅速登上了那天的热搜。

中秋之际，杜小华给日夜思念了十二年的儿子手写了一封信。“这么多年来，我们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寻找你，也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思念你……我相信，终有一天我们会再次重逢。到那个时候，你一定长成了比爸爸还要高的大小伙子了吧。盼着你早日出现在我的面前，说一句：爸爸，我回来了！”

“回去看看”

今年11月13日，杜小华对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记者说，自己无论如何，每年都要回一趟内蒙古，回一趟包头。“回去看看”，对他来说，是一件没有理由但必须要做的事。哪怕，也只是回去看看。

2011年3月6日，农历二月初二，杜小华6岁的儿子杜后琪（又名“小米奇”），在内蒙古包头市青山区兴盛镇顶独龙贵村村南木器橱柜厂门前离奇失踪。于杜小华而言，能找的地方都找了，能想到的方法，这些年来也都试过了。

今年9月，杜小华今年第二次回到包头。他说，从郑州赶往包头的途中，自己感到特别疲惫。明明没有明确的线索，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还是想再去一下小米奇丢失的地方。”站在镜头前，他不无沮丧地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感觉有些顶不住了。”

多年后，杜小华夫妻当年曾工作的木器橱柜厂早已大门紧闭。杜小华站在工厂铁门前，扒着大门缝往里面看。自从儿子丢失后，这个地方，他怕来、不敢来，又不得不来。

“每一次从家里出发的时候，总想着在这里找到一些希望。在这个厂里，在这个村里，在这座城市。”透过门缝，他心里无数次期待着一个画面，“期盼着我的小米奇从哪个角落跑出来，喊我一声爸爸。”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每次抱着希望而来，又失望而归。”

“实在不行的话，我明年还是回到这里（包头）来，就在这里待着。万一哪天小米奇回来找我，就能找到我。”

“我已经很累很累了，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9月21日，抵达包头后，疲惫不堪的杜小华通过视频向他的儿子说。除了万千网友的鼓励，孙海洋在评论区对他说，让他相信警察，相信科技，“所有被拐的孩子都会被寻回的，先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家人。”

短暂的希望

2021年12月6日，寻子十四年的孙海洋与儿子孙卓在深圳相认。郭刚堂“上岸”了，孙海洋“上岸”了，李芳“上岸”了……曾经多年来风雨中一路同行寻子的“同伴”，一个个相继找回了自己的孩子，杜小华内心一次次五味杂陈，也更加思念他的小米奇。“看着陆续上岸的家长们兴高采烈的样子，我羡慕他们的同时，心里又更加难受。”

今年8月，在广东，一位女孩站在路边等了很久，只为见到杜小华并跟他说句加油，并送上两束鲜花。这一幕令杜小华备受触动。他说，“寻子路上虽然荆棘丛生，但这一路走来，太多好心人让我收获了温暖和感动。”在孤独而煎熬的寻子路上，杜小华也利用自己的力量尽可能地帮助更多人。他频频利用自己的社交账号，替同样寻子多年的家长们的寻人启事扩大传播。他告诉记者，这算不得什么。

在今年第二次回到包头之前，杜小华乃至广大网友，曾一度以为“希望”就要到来。9月11日，杜小华启程前往湖南常德。临出发前，他发布一条视频，表示“那边有一条线索，比较接近小米奇。”同时他又谨慎地泼了一点冷水，让网友们“不要过于在意”。他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谓的经验，正是在一次次失望后累积起来的。

9月13日，DNA结果出来，并非大家所期待的那样。希望再次破碎后，他第一时间在网上安慰广大网友，“我知道，你们心里的落差也很大……”他说，“曾有一瞬间，我以为我看到了属于我的月光，纵然不是，但那束光也有那么一瞬间，照亮过我的心。”

虽然他在视频里表现得异常平静和看得开，即使此前经历过几次类似的事情，但关掉手机后，失望与失落的滋味，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消化。就像他对记者说的那样，“我怎么能不失落呢？”

今年，孙海洋、杜小华开始直播带货。一些质疑声传来，同时更多是网友的理解和支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杜小华说，如果不是因为家里还有个小店，自己连走出去的能力都没有。

“双面”人生

找到儿子的孙海洋并没有“疏远”寻子家长们。“寻亲成功，这句话我绝对从未说过。”他经常利用个人力量帮助奔波在寻子路上的家长发声，也常常去到杜小华等家长身边，陪他们一起核实线索。“帮助失踪家庭团圆是一个很有意义的事，远比做包子有意义。”

杜小华和孙海洋是寻子路上的“战友”。过去一年，孙海洋通过短视频个人账号数次回忆与杜小华并肩寻子的时光。“早在很多年前，他就是只要一个电话，一夜之间，千里万里，风雨无阻的一个人。”“昨天听说他这几天，8天跑了8个省。我很难过……”

今年10月，孙海洋路过江西，去了杜小华的家。孙海洋把一本《回家：14年又57天》带给并肩多年的“战友”。这本由孙海洋口述、其女儿孙悦执笔合写的书，记录了孙海洋14年又57天的寻子历程。有网友在视频下方评论，“收到《回家》，希望小米奇早点回家。”

“这是他找到孙卓后，第一次来我家。看到他们一家幸福的样子，让我们格外羡慕。”10月17日，杜小华发布视频说，“这次孙海洋夫妻能来我们家，对我们来说，既激动，又有点突兀。他已经上岸了，而我还在挣扎。虽然我们两家关系一直很好，但我还是不想对他们有过多的打扰，打扰他们平静又幸福的生活。”

“上岸后的他们一家，还能继续帮助我们这些没有上岸的家庭”，让杜小华心存感激。“临走的时候，小米奇妈妈再也控制不住……她是多么希望，我们两家再次相聚的时候，是我的小米奇已经找到，我们也能尽情地享受和孙海洋一家现在一样的幸福生活啊。”

送别孙海洋后，10月18日，杜小华再次踏上寻子之路。他说，“只有在路上，才觉得自己像个父亲。”如今转眼入冬，他打算在江西老家休息几天，过些日子再出去找找。

山东商报·速豹新闻网编辑 刘庆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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