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如何当家主外、创业致富？奉友湘新作《苏母纪》亮相天府书展｜封面专访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实习生 吴雨珂

从四川眉州走出的苏轼苏辙两兄弟，是文坛上令人瞩目的双子星。很多人只看到他们伟大的文学成就，但却较少思考，这些都是怎么来的？其实除了苏氏兄弟自身的天赋、聪明、刻苦有关，还与他们杰出的母亲“程夫人”对他们的人格教育、熏陶分不开。

古人说，家有贤妻，如国有良相。程夫人（1010—1057年）出身名门，自幼熟读诗书，性情仁慈，知书达理，端庄贤淑。18岁同苏洵结婚，婚后她劝夫以进、教子以学、持家以富。司马光用“柔顺足以睦其族，智能足以齐其家”来形容她。苏母也被认为是成就了“一门三父子”的一代贤母，堪比孟母、岳母。

2022年11月，资深媒体人、作家奉友湘的人物传记新作《苏母纪》由成都时代出版社推出，同时在2022天府书展上亮相。

在奉友湘的书写中，我们看到，程夫人为了让丈夫苏洵读书上进，勇敢地挑起了养家的重担。她卖掉了陪嫁的金银首饰，租房开起了丝绸铺，全家搬进了眉州城。经数年苦心经营，苏家成为富裕之家。苏洵在妻子的鼓励下发愤读书，苦研学问，终成大家；苏轼、苏辙在母亲的教导下，志存高远，终成大才。在成就三苏“唐宋八大家，一门三父子”的伟大传奇中，她功不可没。在奉友湘看来，程夫人的经商智慧、家教智慧，于今人依然是一笔宝贵财富。此外，书中还展现了交子、蜀锦、青神竹编等四川特有的文化元素。可以说，在《苏母纪》中，奉友湘塑造了程夫人千古侠女、千古贤母、千古贤妻、千古儒商的多重形象。

程夫人是如何成为“商界女杰”的？

程夫人相夫教子的故事，被传为佳话。但不得不说，善教的母亲在历史上并不是孤例。孟母、岳母等历史上著名的贤母都以善于教育子女而闻名。最吸引奉友湘好奇探究之心的是，程夫人自告奋勇，担责养家，智闯商海，遽成富豪的故事。如果说卓文君当垆卖酒是为了寒碜她老爹，逼着老爷子分给她巨额家财，从此与司马相如过上琴瑟和鸣、逍遥自在的富裕生活，那么，程夫人则是封建时代冲破传统，当家主外，绝世独立第一人。作为一个家庭妇女，两个孩子的母亲，为了让丈夫安心在家读书，竟然只身闯荡商场，打出一片天地，成为商界女杰，一方富豪。

司马光撰写的程夫人墓志铭中有一句：“即罄出服玩鬻之以治生，不数年遂为富家。”意思是程夫人把全部陪嫁首饰卖掉做生意，几年后便发家致富。但程夫人为什么能够迅速致富，有什么样的经商妙招，没有太多的史料可供参考。今天人们知道的仅仅是程夫人在眉山城南租下门面，开了间丝绸铺子，大名纱縠行。奉友湘根据自己对宋代成都、眉山、青神等地社会、经济、物产等的仔细探究，把程夫人如何创业经商这段断裂的故事细节，进行了合理的补充。

程夫人是眉山首富家的千金大小姐，资格的“富二代”，她本可以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也可以像卓文君一样，靠娘家财富轻松快活过日子。可她为何要如此辛劳，如此奔波，如此操心？奉友湘认为，这是因为程夫人有极强的自尊心，不愿意别人说自己的丈夫一家是靠老婆的娘家生活；她有极强的自立性，要挺直腰杆，不倚不靠，堂堂正正做人；她有自强不息的开拓能力，可以靠自己的脑子、双手、双脚打天下，养家发家。她创业几年后就飞黄腾达，苏家从一个租房户，到买下园林式别墅豪宅，家财万贯，跻身巨富行列。

程夫人是怎样办到的？她有什么经商妙招？做了些什么大生意？在商场上如何制胜？奉友湘认为，程夫人数年间成就巨富，走的一定不是寻常路。她必定经营着利润丰厚的特殊商品，找到了高额回报的商业模式，创造了财源滚滚的经营方式。因此，奉友湘根据自己对世界最早纸币的研究，对宋代蜀锦身价、地位，生产、经营方式的考察，对青神竹编历史的开掘，得出一个结论，这些当时的时尚元素，正与程夫人征战商场的时期相契合。于是，他提起焊枪，电光四射地开工创作，把这些当时的时尚元素赋予程夫人。最终在奉友湘笔下呈现的，正是程夫人看准了交子、蜀锦、青神竹编带来的商机，率先占领市场，赢得超额利润，因而迅速致富。

奉友湘（右）

“致富并不是程夫人的最终目的”

在奉友湘看来，对一个家庭而言，物质条件不是万能的，但没有物质条件也是万万不能的。没有程夫人创业经商，让全家衣食无忧，生活富足，苏洵就不可能安心读书，著文立言，贯通学问，终成大家。苏轼、苏辙就不可能读上乡学、州学，甚至到风景名胜游学。父子三人很有可能一辈子在乡下捧着粗碗，毫无希望地躬耕在那一顷多半肥不瘦的土地上。因为他们极可能没有足够的盘缠上京考试。

奉友湘认为，致富并不是程夫人的最终目的。相对的财务自由给了程夫人济世和成就丈夫与孩子的重要物质基础。她迅速把自己的人生重心转移到培养孩子上，营造出善良好学，积极向上的优良家风，以自己的激励智慧、家教智慧言传身教，让孩子们从小志存高远，自觉学习，善于学习，并终成大器。

人们说，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一千个人眼里也会有一千个程夫人。《苏母纪》中的程夫人，便是奉友湘眼里的程夫人。他眼里的程夫人是凡人中的不凡人。她勇于任事，挑起养家重担的豪气；身上有儒商气，有豪侠气，有大智慧，善于身教言教，启迪子女。

对话奉友湘

用笔作焊枪把历史细节缝隙焊接起来

自2017年初至今，奉友湘已写作、出版过《交子》、《蜀女皇后》、《蜀王全传》（与李后强合著）等作品。在天府书展期间，封面新闻记者也专访了刚出版《苏母纪》的奉友湘。

封面新闻：相比为苏母立传的同题作品，请谈谈你这本《苏母纪》的特色是什么？或者独特的侧重点是什么？

奉友湘：从酝酿到写作、直至出版《苏母纪》，我至少花了五年功夫。书今年三月就定稿了。交付给出版社之前我还向眉山的权威人士咨询过，当时的确没有一本关于程夫人的书，只是有一些单篇文章。所以我以为本书是填补空白之作。后来才知道蒋蓝老师与青神邵永义先生合著了《苏母传》，我为他们的大手笔和神速出版而深感佩服。我自认为《苏母纪》的特色在于，侧重回答程夫人如何当家主外、经商创业，数年即成富家，创造相对财务自由的问题。这是一个历史难题，以前没有人作出过圆满的回答。我想要挑战一下，寻找出比较合理的谜底。

封面新闻：关于苏母的资料很少。你是如何把握虚构和真实之间的关系的？这本书哪些是根据可靠的文本记录，哪些是你的艺术虚构？

奉友湘：历史留下的关于程夫人的记载太少，最完整的也就是司马光撰写的程夫人墓志铭。此外还有东坡先生关于母亲的小故事，苏洵的悼妻诗及其他资料。她的事迹概括起来可以归纳为经商养家，创业致富；勉夫教子，成就“三苏”；散财济世，扶危助困。但程夫人是怎样做的，没有更多的细节。我认为，历史的记述从来就不是完整的，历史的链条总会在一些细节上断裂。作为一个非虚构文学作品的创作者，其使命就是在尊重历史框架的基础上，用自己的笔作焊枪，把断裂的历史按其发展的逻辑比较合理地、精巧地焊接起来。这种写作又像是做历史填空题，应该做到尊重历史框架，精心创作细节，使之符合历史人物的思想、行为、个性，把答案力求填充得正确、准确、精确。至于《苏母纪》是否做到了这一点，还有待读者评说。至于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构，一言以蔽之，这棵繁茂之树的主干主枝是真实的，而细枝细叶是创作的。

封面新闻：是怎样的契机，促使你要为苏母作传？

奉友湘：在2020年五一前生病出院后，我的精神和肉体都处于人生的低谷。我仿佛一个剑客被废除了武功，衰弱颓唐得不知所措。思前想后，我觉得医治自己身心的最好药物，第一是写作，第二还是写作！可写什么呢？其实我心里早就有数，我“老窖”着一批历史题材。反复斟酌、评估之后，我欣然选择了写苏轼、苏辙之母程夫人。

想写程夫人并非心血来潮，这个念头已经在我心底发酵了至少五年。其实以前我虽然对三苏崇拜不已，但对苏母却几乎一无所知。在写作《蜀女皇后》时，我阅读了《宋史》《资治通鉴》及许多宋史读物。我在一部厚重的宋史文化读物中第一次读到了苏轼、苏辙之母程夫人的故事，顿时让我惊喜、惊奇、惊艳。让我“三惊”的不仅是程夫人如何相夫教子，成就“三苏”，还有当家主外、创业致富。没有程夫人的毕生付出，中国历史上便不可能有卓越的“三苏”诞生。但她是如何做到的？我找不到更多的答案。我想，必定有无数像我一样的读者渴望找到合理而精确的谜底。

我一边写作《蜀女皇后》，一边搜集关于程夫人的各种素材。除了自己能找到的，我若干次请眉山市委宣传部的周吉华先生帮我寻找来自程夫人家乡的资料。幸运的是我去过许多次眉山，多次游览三苏祠，甚至还在里面午休过，近距离感染过三苏的文气。我也曾多次去苏母家乡青神县采风，对当地的山川形胜有亲身感受。我不揣冒昧地要为苏母立传，既有对苏母尊崇的丰沛感情，也有一些自信。当然，由于自己占有的素材有限，研究程夫人的深度有限，尤其是写作水平有限，思想水平有限，一支秃笔拙笔，难绘精妙丹青。《苏母纪》无论从结构、语言，细节描写，人物形象塑造等等方面，都留下不少遗憾。还恭请专家和读者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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